中科医院专家微信 http://baidianfeng.39.net/qwzj/作者黄时沛(十五)
离转战回家,还有三两天时间。正不知干什么好,原想跟连队卫生员上山,采一些中药如鸡血藤带回去。刚穿上水鞋,苏哥悄悄走来叫我,一手牵着手,一手指着停在厨房边的一部手扶拖拉机,对我说:快上车,我们到宾州老乡那里告别去。车上早己备好两张板凳,司务长坐在驾驶座双手抓着车把,等我跟苏哥坐好,拖拉机马上启动上路了。那手扶机也不知道苏哥是从哪里弄来的。我们沿着沿江的铁路便道走了十多里,然后,左弯右拐,拐进了一条乡村小路,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车开进了深山老林,穿过三几个油茶林、毛竹林,却一直没有见到一个村子。满山的茶树、杉树、松树和竹子都是密森森的。山空鸟语响,耳边只闻鸟的叫声,时而是山溪的流水声。车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奔流着,水没过了横过河床的石板铺就的人行道,估计车是开不过那乱石铺就的小道了。突然,前路被几根树枝拦住了。我们停了下来,马上听到对面高高山上有人在大呼大叫:放木了,请行人注意,放木了………随着喊声方向,我仰头一望,对面的山坡上顿时尘烟滚滚。好几条比碗口还粗的大杉木从高高山顶上箭一样飞驰而下,就像古小说中说的滚木滚石那种,排山倒海,势不可挡。那些木头,一根撞击着另一根,歪歪扭扭地沿着早已被滚光成槽样的滚木道滑到了山底下。司务长拨开了栏于路面的树枝准备前行。这时,从侧斜的小道里走出一个背驼大木的人来。我定睛一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留着一头短发,圆脸通红。背上有一条大概有四五百斤的松木,长度少说也有五米多。她被两条绑带勒在肩上,胸口的波浪被勾勒得清清楚楚。那是身材很丰满的一个年轻女子。隔着裤子,仍看得出那上大腿扁形的肌肉似乎也绷得满满的,光着的脚Y板像码钉抓住斜坡一步一步往下移。完全是一个顶级的山里劳动人家。她虽然弯着腰,脚步却十分稳健。她好像认识苏哥,跟苏哥打过招呼之后也就走她自己的路了。我们自知手扶机开不过河,便挽起裤脚下河。待女子走远,苏哥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问我:文书,多少?我在最后只顾走着,一时回不过神,反问他:什么多少?司务长知道苏哥语意:他叫你给她打分呢。我不须思索,立即回道:一百分!有那么高么?看得出他十分高兴我给那个她作出的评价。早就听说他喜欢当地山里的一个妹子。那人早就想跟他回去饱览宾州那不丈垌平原的风光,那小日本式的热闹市场,那五花八门的小五金、出口竹编工艺品和陶瓷产品。山里那些妙龄少女一听长辈们说是宾州人,个个都会手工艺,男儿女儿都心灵手巧。她们都会对宾州人产生一种特别的好感和崇拜。我在石文书、韦文书那里也曾听过她们对宾州地平、粮丰,特产多的赞美,让我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瓜在外县人话语中,才感知家乡确实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四大古镇。估计苏哥他确实喜欢她,但还是想证实一下我的眼光而已。比不过你那个女文书吧?他有意将石文书扯出与刚才那个姑娘相比较,以打破一路进山时的沉默。那石文书弱不禁风,论干活,两个拼不过背木妹子一个。说老实话,如果娶那个石文书回去,远比不上刚才那个背木材的姑娘能吃苦耐劳,在生产队能争更多的工分。而且那满是肌肉的长腿,那抢眼的波浪,无处不让人入迷。苏哥说,算你有眼光啊,你若喜欢,我叫她这一次跟你回去。我早就听说苏哥跟人说过这里有一个令他很心动的女子。他也很喜欢她,估计也就是这么一个吧。苏哥确实有一点艳福了,我心里暗暗羡慕地说。我对苏哥说:她不会跟我回去。我也娶不起这些人。尽管作为男姓的我,对石文书也好、韦文书也好,都觉得她们有许多可爱的地方,因而对她们都有一点恋恋不舍,但讨她们做老婆,我总觉得有点不妥,那就是远隔千山,走一回亲戚也得三四天来回。话不多说,一下子就来到了村边,抬头便见许多间别具特色的木楼立在眼前。屋顶装饰虽然也有瓦盖的、杉木皮盖的,甚至还有茅草盖就的多种,但整个房子都是木头做成的,没有泥筑或砖砌的墙。楼面是木板,隔墙也全是木板,甚至透过木板交接间的缝隙可以瞄见房里面有什么东西。楼下面一般都不住人。那些楼也不一定是建在整块平地上,有时候也可以建在高低不平的斜坡上,只不过是低处的柱子长了一点,高处的柱子短一点,达到平衡就行。让我好生奇怪的是,所有的楼下柱脚都不埋入地下,而是随便用一块扁平石头垫着以防潮,基本上家家都是如此。楼底堆放杂物或饲养一些鸡鸭猪牛之类。这些鸡鸭粪臭气不上升到二楼房间吗?我心中暗想,但不敢多问。路上,苏哥曾叮嘱来百姓家应注意事项。他为连队采购瓜菜,经常出入这类小山村。因为,在那个年代,我们建的铁路周围大多没有村落街圩。连队每夭食用的青菜,多数是靠采购员深入乡村去跟老百姓购买,这才解决一个连队伙食餐餐有青菜吃的问题。爬了好几个石铺梯级,去到了我们宾州老乡的家。他正站在楼上向我们招手呢。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跟着苏哥称他为三哥。三哥也还不算老,大概是五十多岁左右。他也算是我们的老乡了,但他己不会说宾州客话。解放以前先祖为了躲避兵灾才逃到这深山老林来的,约有五六代人,都是讲当时的桂柳话和他们当地的土话。如果他们家人交谈,我一句话也听不出来。不过他家老小都会用桂柳话与我们交流。我们就先在他木楼的厅堂里坐下,然后他就到旁边几户人家招呼了几个邻居过来跟我们聊天。再下去,他就派人在下面火塘,也就是厨房里忙碌下来了。杀鸡的,杀鸭的。反正有什么上好的菜类都弄出来。我知道这里住的条件很艰苦,也只能是杀自己的鸡鸭。你说有亲戚来了,马上赶到什么附近的街上去采购那不可能。那时,大凡赶圩都是步行。走山中羊肠小道,甚至那些不常有人走的小道,往往得背上大刀一路上披荆斩棘前进。无论赶哪一个圩当晚都回不来,因为赶到那个街上,已经接近下午四五点钟了,回到半路早己天黑,况且还有野猪什么的,只能住上一晚,当夭或第二天很早买了些油盐什么的,又得早早赶回来。处在这种艰苦条件下,他们每每杀猪的时候都不会卖到街上去,都在村里瓜分完毕。主家所留下的猪肉占半过以上,加上分发亲戚,余下一般都挂在火塘里。我走到火塘,抬头一见那一吊吊被烟熏得黑不溜秋的腊肉,其实就是他们自家杀猪所留下的猪肉。那些肉有些已经腊得一年多,他们说都不会发蛀发臭的。就等到了过节和客人到来,才舍得拿下来吃。他们已经忙活了两个多钟头,还未把菜弄好,己过了中午,大家先吃个小中餐垫垫肚子。就在火堂内,有一张黑不溜秋的四脚矮桌。桌上仅一大碗开汤的苦脉菜,硬梆梆的那种,再一盆是鸭肉,还有一盆干鱼,多是久留备份的待客干货。桌边人多,他的家人有些仅站着吃饭。开始了。三哥先一一介绍家里人,有三嫂、大儿子、大嫂子,二儿子、大女儿、二女儿。还请有两个姑姑未回来到。苏哥也介绍我们三人。他特意着重介绍了我,最年轻也算是我呢。这是我们连队的文书。他说,连队大秀才,高中生,但比大学生还聪明,能写会画,还会吹拉弹唱,会编演出节目,在工地,只要你说某人工作怎么怎么样,马上,他就拿起快板边打板边念出诗句来,常在工地广播好人好事。说完,苏哥眼尖,一下子发现我上衣表袋里有个素描本,马上掏出来翻几页亮給众人看。顿时,一阵赞叹声。三哥那刚高中毕业不久的二女儿马上移动凳孑靠在我身边坐下,随即接过巴裳大的素描本翻翻,向我投来爱慕的目光。三哥见注意力已分散,发话说:吃饭吃饭,先吃饱了再说。实则是告诉二女儿,客人肚饿了,先吃饭再聊画画的事。二女儿见我一手捧着碗一手夹着菜,手不空,便直接摸到我胸,装进我左胸上的表袋里。我回头怜爱地看着她那皎洁肉肉的媚脸。她也深情地看了我一眼。似有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的那种。随后她便将一块大鸭肉夹到我的碗里。大女儿也不示弱,跟着又夹着一块堆到我的饭上。那碗饭快打尖了。连苏哥和司务长见了,眼神中都流露一点点既羡慕又妒忌的神情,恨不得也年轻几年。我夹起鸭肉一咬,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原来,肉里面还是红蛮蛮的带着点血色,不过不腥不臭,而是咸得有点蛰舌。那不是生鸭肉吗?我看着三哥,三哥向我解释说,这肉是生盐腌制的咸鸭肉,是山里农家的一道特色菜。平时用盐腌在盐缸里,客人来了,来不及赶街去买菜,那时候才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的。我看了苏哥他们二人,他们也咬了一点,但不敢吞下,然后就丢在那个饭桌上。有二女儿在旁边盯着,我不敢轻易丢掉。人家全家人都能吃,我怎能嫌弃人家呢,这是礼貌问题,怎么难吃都得硬着头皮啃着它。嚼了个大概我便强将它咽了下去。我吃完了一块,那二女还想夹来一块,我马上投降,对她说:我这段时间牙齿不好,我可吃不了这个第二块哦,第三块不要了。她笑开了,脸蛋美得像一朵初开的玫瑰花。其实,她也理解我这个客人,能吃下一块腌鸭肉,算是表现不错了。因为她们曾经接待过很多从外地来的客人,很多人也都吃不下。而我这个人在家时,我都吃过生鱼片、生虾子,何况这生鸭肉!小时候,记得我们在村里走过太阳底下晒着用五香粉腌制的腊猪肉,闻气香香的,曾用小刀去偷割村里人晒的腊肉来分吃呢。所以,第二块的鸭肉是大女儿夹给我的,为尊重起见,我必须一视同仁,怎么轫怎么咸,我都得硬着头皮把它吃进肚子。不多一会,三嫂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五颜六色的糯米饭。他们家的人个个都是用手去抓饭来吃。而苏哥和司务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下手。三哥笑了笑说:你们不习惯也可以用筷条挑到碗里吃。而我,却仍然放下碗筷,洗过手,跟着他们家人,你用手抓,我也用手抓。但那糯饭是用蒸汽蒸熟的,软糯糯的那种不粘手。家在农村,去扫墓的时候,也都曾用手来抓糯饭吃过。小时候,吃大块的锅巴,我也是用手去抓。所以这个用手抓饭也没有什么难得住我,我甜甜地吃着。二女儿向我伸着拇指,很赞赏我能入乡随俗,大大方方地一起吃。这顿午饭,只当是填填肚孑,比较简单。吃饭完了,家人们才忙着准备去做晚饭的菜。我趁着还有点时间,想一个人窜窜村子。二女儿主动当向导,缠着我出去写生作画,这正合我的心意。她带着我到村里走一圈,然后就给我出了一道题,叫我画她们的木楼。于是我就选了一个高的角度,坐在一块石板上慢慢画开了。她则陪在我旁边,耐心地看我画画,听得出她喘气和心跳的声音。虽然我一心在瞄着对象作画,但心中那颗爱美的心仍时不时偷瞄着身边那朵迷倒我的“山花”。其实,看得出,她也趁我作画时,贪婪地欣赏着憨厚而老实巴交的我呢。有她陪伴,心里甜蜜蜜的,比刚才尝到餐桌上的香喷喷的糯米饭还香喷喷啊。(待续)
山乡人家木楼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