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好！
很高兴能在箴言这样一所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百年名校做一次与文学有关的讲座，很荣幸来听讲座的同学们都是文学路上的同行者。为着对文学的热爱，我们相聚在一起。李健在《传奇》里写道，“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不能忘掉你容颜”，我们都有这种在学海中看了一眼文学便终身不能忘的感觉，才能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中遇到彼此，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眷顾，因此，珍惜这相识的短短几十分钟吧，因为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我们各自东西，有了对文学的热爱，心灵会更加丰富，同时也会倍感孤独，那时，今天的相遇将成为抚慰内心的温暖力量。
在一个人心浮躁物欲横流的时代来谈文学，似乎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在你饥饿时，它不能充饥，在你寒冷时，它不能御寒，在你生病时，它不能冶病，它看上去是那样百无用处。然而，文学的用处，正在这些无用之处。著名演员陈道明说，不做无为之事，又何以遣有涯之生？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他会吃会睡会穿衣，而是因为他会思考，有超出生活之外的需求，文学恰恰提供了这种需求。
在讲下面的话题之前，我想，同学们很有必要问一下自己，文学究竟是什么？——文学是人学，是关于人的内心的一种比较高级的精神状态，它引领我们在自己的精神领域里不断向前，不断净化，去领受生命的好意，解决关于生命意义的难题。
今天早晨，我收到一条来自文学才子聚集之地杭州的短信，信中写道，天天（我在网上的一个笔名），给你的评论已写好，一万五千字，请批评。这是在杭州乃至于全国都很有影响力的评论家，诗人，《中学生学习报》总编涂国文先生发的，他给我的评论题目为《生命中的水意——湖南青年散文家王芳散文创作述评》，写这些文字，是通读了我近八年来所写上百万字作品，经过综合思考才总结出的，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我十分感动，我想，文学给我们的另一层意义，大概就是在行进途中，总能获得这样或那样的友谊，这是常人无法感受的知己之意，知音之情。我给他回道，我们的生活如此忙乱，如果不是有对文学的真心热爱与坚定执着，哪里还敢动笔？他笑答，写作是有大乐趣的，庸人不懂。
是啊，为着这种大乐趣，不管社会怎样发展，它都是人心最需要的一剂良药。他的话令我想起了海鸥乔纳森。乔纳森曾经在所有终生只求吃饱的海鸥群里，孜孜不倦地练飞，它孤独，备受嘲笑和冷眼，浑身是伤，可是，它坚持它的飞翔之梦，最终，当它的飞翔达到理想的速度，它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海鸥团体，把飞翔当作终身的使命。文学让你体会乔纳森的痛苦，也必将让你体会乔纳森的快乐！
然而，不是有热情就够，如何抵达文学的彼岸？文学离不开阅读，写作离不开生活。我们阅读到怎样的作品，就看到了怎样的世界，我们以怎样的视角去阅读，就决定了我们以怎样的笔力去创作,同样，我们用怎样的笔去创作，我们注定获得怎样的心灵与生活。作为独立个体的人，有着个人独特的生活经历，情绪情感，历史或现实情怀，凡此种种，我将今天所讲的内容归纳为一点：独立思考比什么都重要。
进入高中阶段，即将或者已经跨过十六岁的花季，成年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一切成功有为的人物，无不是从小就积淀能量，到青春时代开始爆发。我为同学们高兴，因为在你们成材时，遇到了一个最好的时代，尽管中国的教育改革才刚刚起步，然而，所幸的是，它已经起步，就拿语文来说吧，以前的教材*治导向性比较强，选文比较呆板，题材相对狭窄，现在改成了必修和选修教材，选修中最漂亮的三本书，就是集经典作品于一身的《中国古代诗歌散文鉴赏》和集儒道释三家思想之大成的《中国文化经典研读》，以及分十个角度赏析小说的《外国小说欣赏》，我刚刚拿到这三本书时，高兴得不知怎么形容，因为这三本书，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教材，它们的深度与广度，才真正配得上我们已经成年的青年学生来学习，经由这样的书，我们可以推开一扇又一扇窗，看到一个又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学会一种又一种创作的手法，感受一波又一波原本并不清晰的情感。那么，怎样对待人类文明史上这些集聚了优秀作者们心血的作品？怎样去看他们为人类的发展所作的思考？那些经典的东西里，有哪些值得我们传承，又有哪些应该去规避？这是我们在拿到这漂亮的教材后应该做的思考，是在经过认真比对之后，发自于内心的独特思考，是敢于不苟同于前，敢于说出与时代结合的话语的思考。同学们当然知道，一切美好的东西的背后，必定有着值得探究的一切。
当我用欣赏的目光来看这三本书的时候，我发现，有太多太多东西值得探究，这发展成了我为对经典书籍的探索，对优秀电影的研究……一切的一切使语文的学习和教育显得生机勃勃意趣盎然。慢慢地，对于文本的创新性理解，打开思路的要求，渐渐体现在考题中。虽然我们都会厌倦谈论到考试，但考试有时候也充满了可爱之处（这一点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做一个议题来说吧），在诗歌鉴赏、现代文阅读和选做题里，多次出现文本探究，要求考生说出自己的看法，所以，今天，我想把我为同学们所写的《故纸·素心——关于文本的另类研读》一书的一些阅读与写作经验与大家分享，也算是给同学们提供一个另类的视角吧。
《中国古代诗歌散文鉴赏》里所选的全是各时期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的作品。追溯古代文学史，我们中国的诗歌在世界艺术上都属于领先水平。从《诗经》到《楚辞》到《古诗十九首》，到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发展脉络相当清晰，如果你只是把它当学问当考卷上的一道题目去读，当然读不到什么意味，但如果你自己化成为古人，情况就会大不一样。比如，我在《令人沉醉的流淌之梦——〈诗经〉里的吉光片羽》一文里写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蒹葭采采，白露未已——高而细，永远昂着高贵的头颅的芦苇，由淡青到深青到斑驳，时光流逝，在清晨的露水中，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生命美得那样出尘，在缥缈的水域对岸，有一个女子，与你遥遥相望……我是如此迷恋这条河，迷恋它两岸的繁花野草，迷恋那永远白衣飘飘的女子。因为《蒹葭》，我开始捧读《诗经》；因为《诗经》，我感觉自己化作了一汪水，随着它宛延流淌。不，那不是流淌，只有《诗经》才配这么从上古一直流淌下去，我只是在它流淌的水光里，做了一个沉醉其中，永远不醒的梦罢了！”
而《古诗十九首》的触手生温，使人几乎能看到从诗里走出的男男女女，他们情意简单深重。我们学过的《涉江采芙蓉》，大家都能背吧？我这样解读：“在一个莲花盛开的季节里，芳香的草儿处处青茂，清晨的薄雾铺展于整个江面，不由使人起了薄薄的离愁。看着那朵朵嫩美得欲滴出水来的莲花，真想采一朵来送给心上的人儿。于是提起裙裾，踮起脚尖儿，探入水中，试试深浅。水好凉，水也好深，边上就已经齐腿肚了。可是，不怕不怕，为了他，便是齐脖深，也是要去采到的。越来越近了，伸出手，终于摸到那有点刺手的茎。用点劲，它便到手了。停在江中，望着这干净得近乎出尘的花儿，回头望着来路，不知不觉就已到江心了，四周一片寂静，薄雾使来路也朦胧一片，满心的欢喜忽然就溜走了——拿回去送给谁呀？那个思念的人儿，不是在遥远的他乡么？若将这花儿寄去，岂不早已干枯？唉，为什么这么相爱的人，却要远远地分离，这挥之不去的忧伤，难道要伴人到终老？
这样的诗，即使隔了岁月，难道不一样能让人嗅到当年的芬芳？借了午后漫长的分秒，不由奢侈地想，这涉江采芙蓉的女子，究竟为了什么而与心上人分离？是爱人去求取功名？还是去游历名山大川？亦或是边关战事？或者是自己受命于家？……那么，分别的人，又该各自有着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啊！”
还有屈子笔下湘夫人的故事。那是一场旷世的爱恋，两个相爱的人最终因误会而彼此不见，有人觉得这是屈原向楚怀王表述衷情，有人觉得这是祭祀之歌，我却读到了世间最有情味的爱恋，那是属于神的爱恋，也是屈原的爱恋，究竟恋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读懂其中的情意。文学之美，诗歌之美，美在情。《我曾如约来过——湘水之神的绝世爱恋》这样写道：“我也曾如约来过，你可知晓？因为那一眼，我被你那高贵美丽的身影吸引，我从这边渡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向这边，早晨骑马到江边，傍晚时又渡水到西汀，为了你，我神思恍惚，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是湘水的神，而似乎只是一个最平凡的男子。我问鸟儿为什么在水上，而网啊，为什么又在树尖，我问麋鹿为什么在庭中觅食，而蛟龙啊，为什么竟在浅水里嬉戏，我远远地望着你，你那么高贵，我又何等平凡，怎么敢向你表达我的心意？为了你，我就像那鸟儿与鹿一样，迷失了方向，为了你，我的灵*就像在浅水中停留的蛟龙一样，全部的心思，都被捆住！
我目望着那清澈而潺潺的流水，它淙淙地流淌，静水流深，一如我待你的深情挚爱。所以，当我听说你约我相见，我是多么兴奋难地入眠，我在想着，将给你什么礼物呢？这天上地下，有什么能佩得上你的神采与风度？也许唯有那些散发着芬芳的草儿们吧，它们是自然的精灵，天地的华彩，我把它们采来，建所房子迎接你吧！你看，你看，这房子可符合你的要求？荷叶做的屋顶，荪做的墙壁，紫贝做的庭院，芳香的椒树子散满了堂屋，桂木做梁，兰木做屋椽，木笔做横梁，白芷做房子，编织了香草做窗帘，用玉石来做镇石，整个房子又美丽又芬芳，你若来了，定然无比欢喜，绽开那美丽的笑颜！”
当我读到阮藉的八十二首《咏怀诗》，阮籍身上的魏晋风度打动了我，令我心中铿锵有金石之音，阮籍写道，“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这是怎样一种无奈与悲愤？阮籍以其盖世文才，逢于乱世，他的认知告诉他，唯有以绝对旁观者的姿态，才是自保的唯一途径。
在杜甫身上，我读到沧桑与坚定，在苏轼那里，看到他为最喜欢的画家文与可写的《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读至他笑的地方，我却不禁潸然泪下，还有张岱，那个纨绔子弟晚年形容憔悴披发入山，还有诗*李贺为一代名妓苏小小写下的苍凉悲歌，还有李白的诗酒风流，还有王维和孟浩然之辨，还有陶渊明选择的生活背后，还有古代的美女刘兰芝和现代白领叶蓝秋选择自杀背后的爱情真相……同学们如果有兴趣，我还可以为大家念上几段，以期开启大家的心窗。由此打开的思路，还使我不由自主地为历代美丽而有才华的女子们叹惋，梁绿珠的高楼一跳，柳如是的梦中本是伤心路，以及萧红的“*金时代”，张爱玲的华丽袍子下的虱子……
在这一部分里，我想说的太多太多，可以说，我读得越多越深，越是被古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吸引，希望能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的营养，得到更广角度的思考。由《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文，我想到了极权研究专家汉娜·阿伦特关于“平庸的恶”的理论，把目光集中到陆谦身上，由陆谦说的一句“不干我事，丞相差遣，不得不来”，引发“人性的婴粟花”的讨论；由《荆轲刺秦王》，思考荆轲的不成功究竟为何，最后得出他并非世人所推崇的英雄而是一个大大的骗子的结论；由白居易的《长恨歌》想到他一生的诗作与为人，写出了《伪文化精英白居易》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文章，由《阿房宫赋》想到当今建筑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大兴土木的现实……
真正会阅读和会写作的人，必定先是会独立思考的人，他不人云亦云，而是会拿出自己的眼光去看，获得心灵的启悟。
在《中国文化经典研读》中，强调的是思想集大成处。然而，儒家思想是否真的应该在现代社会全面提倡？道家有何可取何不可取？王国维这样的大家是否就一定客观正确？这一部分，我选了庄子解读和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进行全面多角度探究，《在荒芜的年代里寻找庄子》一文写道：“某些人之所谓追求，某些人之所谓大有作为，什么作为？要么是一种虚荣，要么是一种愚忠。庄周所说的无所作为，并不是让人在行为上瘫痪，他主张自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做你的灵*真正想做的事，但你要在心中无所为，而不要抱着想有作为的心去作为——这是一种赤裸裸的物欲，有人要给予掌声么？庄周是想要抛弃物欲，拾回那种单纯而原始的，一个正常生物本应该的状态。庄周的思想真正无邪的，他的思想还拥有本性——那种开阔，那种无尽无穷，那种精神的纯净。这样的思想哪有我们理解那般狭窄？庄周的逍遥游不在物质中，只是我们亲爱的人陷在物质中，在课上发言的那些孩子，也许看过许多诗，甚至许多社论，历史，可他们从来不看那些深刻挖掘心灵的书，他们往外不断扩展，却不知道人类真正的归宿，是要通过探索自己的内心来寻找。”
同样，《外国小说欣赏》所选，无不是外国小说作家中的大咖级人物，无论是雨果，蒲宁，海明威或者马尔克斯，乔伊斯，外国在小说写作上的成就集中在近三百年，那么，小说的艺术与其思想，又有什么可取之处？又能给我们怎样的独特的启示？读完志贺直哉的《清兵卫与葫芦》，我心里发痛，忍不住写下了《请为自己做片刻停留》，“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下，孩子们并不比大人生活得更轻松。如果你试着去拎拎他们的书包，数数他们的教辅书，看看他们的课外活动表，以及他们周末所报的各种学习班，你会发现，孩子们过得比大人更紧张忙碌，他们已经没有了光着脚丫子到处跑的乐趣，更惶谈通过切实的经验热爱上对大自然某一事物的研究，或是仰望星空去支撑起飞天的梦想。”
在这段时间里，我还有意阅读了大量经典书籍和影视作品，也都有自己的另类视角，我把我的独立思考写出来，感到无比快乐，这种快乐，当然还有很多朋友参与到这一场一场的大讨论中来的缘故。其中，贵校优秀的集思想与才华于一身的陈胜清老师，读大学时就是我很崇拜的同窗好友，他对文本的视角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他广博的阅读和深刻的思考，完全可以启发并鼓励我进行进一步的探索。优秀的朋友是最好的老师，文学的道路上有这样的朋友，也是我们写作，我们独立思考从而拥有独立人格的最大收获。
说到电影，自从有了电影艺术，一大批优秀的电影作品成为了传世的经典。其中，由优秀文学作品改编而来的《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生死朗读》，都是无论在光影技巧还是故事深度上值得人反复咀嚼的；著名导演朱塞佩·托雷托纳著名的三部曲《海上钢琴师》《天堂电影院》《西西里美丽传说》几乎是每一个电影人必学的作品，它表达情感、情绪与情怀；还有由好莱坞大美女茱丽叶·罗伯茨主演的《狗镇》，由李昂纳多主演，大师级作家菲茨杰拉德写作的《了不起的盖茨比》，以及斯皮尔伯格导演的《人工智能》，以及关于体制的哲学类剧情为越狱作品《肖申克的救赎》，等等，这些，全都是电影史上最好的作品，说起这些，我总是忍不住眉飞色舞，忘乎所以。
只要我们抱着独立思考的心去看它们，必定都能看到一个令自己获益良多的文学世界，它使我们心灵饱满，强大，使我们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快乐。
另外，关于把它叙写成文，除了强调有强烈的对于生活的感悟，更强调付诸笔端的勇气，它重在写自己的真情实感，不必迎合主流价值观。鲁迅曾说，水管里流出的是水，血管里流出的是血，我们首先要是一个独立的人，获得个人的自由（freedom），对万物的悲悯（mercyandlove），并在生活中力求付诸行动（action），才能写出有独立价值的文学。
同学们，当我们不再把教材当作教材，而只是一个经典的集大成之所，也不再把课堂当作课堂，而是一个师生共同享受文学之果的交流场地，我们的语文学习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只为高考而做的语文学习，而是对生命的一种享受。朱敦儒在《西江月》一词里写道，“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青史几番春梦，*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但愿同学们能在文学的领地里自由驰骋，去领取一切美好，领取生命奇迹！
谢谢大家！
（作者系湖南益阳一中语文教师，青年作家，著书多种。原载公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