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血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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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科郎中小说连载138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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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走山岗不走山坳

从岭村到台村有五里山路,两村中间隔有七个山坳八个山岗,爷爷年轻的时候轻功了得,他喝了酒从岭村回家,借着酒劲使起绝世功夫,一根辫子在脑后横飞起来。

他的同伴在第一山岗,就看见爷爷一个山岗一个山岗现身。同伴回村后逢人就说爷爷只走山岗不走山坳的,轻功全村第一!

台村全村只有几十户人家,余姓最多,先前是从福建云迁而来,有族谱,但族谱上除了山林田产之外没有更多的信息。

明末躲长毛的时候,长毛是绕道走的,不曾祸害台村。

尽管余家人不谈身世来历,但十里八村都隐约察觉台村不简单。如果爷爷不是酒后乱性,他也深藏不露,谁也不会知道他是个人物。

那年苞谷下山的时节,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和爷爷相熟的样子,春儿只在吃饭桌上才见到他。

大概一个星期后,爷爷把春儿叫到他的床前,“春儿,这是鲍先生,快叫鲍师傅!”

“鲍师傅好”春儿丢下牛绳子就要跪拜下去,鲍先生眼疾手快就将春儿拦住了,“春儿,刚放牛回来了?”鲍先生和蔼可亲,手倒是比牛角还硬,不容得春儿再扑下身。

“你鲍师傅有一身本事,很忙,来看我这些日子,你就跟着他学着点本事,学好了保你日后吃穿不愁。”

“余本台言过了。”

“年情不好,家里也没什么招待的,晚饭加个菜,酒就用你奶奶做的顶缸青敬师傅,我们就算拜师傅了,只是委屈了鲍师傅。”

“余本台,自己人不要客气!”

“春儿,生产队的牛还是要管着,我们家领养的这头牛是生产队的正劳力,一年放下来可抵一个八分工的劳力收入,就是人辛苦点。”

“爷爷,春儿可以早晨傍晚牵牛出去吃草,中午割草喂的。”春儿打小就听爷爷的话。

“春儿懂事,爷爷就一点,希望你好好跟鲍师傅学,两不耽误。”

2.拜师

厨房里飘出火腿腊肉香的时候,春儿正把牛赶进栏,从牛粪的味到腊肉的味,让春儿无名的兴奋起来。

他知道这是一道妈妈拿手的菜,叫饭甑蒸火腿肉。把火腿肉切成薄片,辣椒切钭刀,放入饭上清蒸,饭热熟的时候肉也蒸好了,比炒火腿香一百倍。

孩子上桌得有长辈许可,平时春儿就远远的瞭一眼,上桌夹菜也是看准精肉下筷,不许大筷多钳,尤其客人在的时候,家里有规矩。

这是拜师宴席,春儿听到爸爸喊吃饭就明白可以上桌了,他惦记更多的是火腿肉。

二号碗,一大碗,比平常多许多,只是大家的筷子都不轻易伸到那碗里。

爷爷说:我这位兄弟,来我们家已有几天了,你们是不知道,他有一身好本事,不管哪样,能学到一点就是咱们家的资本,这几天我与鲍将台商量,终于同意再耽搁些时间静下来教教咱们,这第一杯酒是拜师酒,春儿先把师傅的酒杯满上。

春儿坐的是八仙桌的第八位,爷爷坐上顽头右边,鲍先生坐左边,春儿顺时针绕过四人把师傅的酒杯斟满,又绕回座捧一只酒碗走到师傅面前。

爷爷说:今天春儿拜鲍师傅为师,虽然都是自己人,但规矩可以新不可以少,新社会新规矩,只是委屈他们师徒了。

春儿于是单膝下跪,把酒碗举过头顶,鲍先生接过酒碗爽快地喝了,“好,都是自己人,我愿意把身上的技艺传给晚一辈。”

春儿起身回坐,师傅钳了一大筷子火腿肉和辣椒伸长手放在春儿的碗里,春儿投过去惊喜的眼光,嘴里不停地说谢谢。

爷爷看到这一幕,脸上浮出笑意。

3.夜话

山村孤寂,闲谈不烦,夜话惬意。

白炽灯下,酒过三巡,爷爷说,想当初,我们来到九都,驻建台村,时间说长也不长,入乡入俗,与上下村庄的礼乐现在越发同化了,虽然反对铺张礼俗,主张节俭办事,与上下村庄细雨融入,我们当年主张废除择吉日、具聘礼、宴宾客、用鼓乐,现在全村都开始讲这一套了,不是弃制纳新,背叛逆行,是尊重现实,新社会新风尚,革旧吐新。但是全村依然保持着不吸无烟,不嫖无娼,不赌无骰。至于不饮酒,山野村夫是做不到的,南方湿气重,劳作之余小酌一杯,不失为快意人生。

“本来禁酒就不是明智之举,古往今来,历史离不开酒,做事离不开酒,高兴离不开酒,不高兴也离不开酒,平民百姓离不开酒,走南闯北的那更离不开酒。”鲍师傅咐和着爷爷。

“又比如,过大年的习俗,上下村庄也在移风易俗。走亲戚拜大年,起初都是大年初二开始,先是小辈到长辈家拜年,然后是长辈到晚辈家回年,交流一年的过往得失,增进亲情,针砭后进,长物冷暖。有的家里亲戚多了,拜年一直排到二月二。早些年,各村的大公们就寻思怎么解决这个事。最后各村大公一起开了会,排排队,从初二开始一直排到二月二。排到后面的是富裕村,正月过后还有年货待客。排在月中的多半是有话语权的大村庄。大家约定俗成,这些年就这样沿袭执行下来了。”

“那我们台村排在初几?”鲍师傅关切地问。

“我们台村小,不清楚是排不上还是排没了。”爷爷语塞,卖了个关子。

“难道是二月初三?”鲍师傅忍不住插了一句。

“与其二月初三不如大年三十。”爷爷的话里带着忿忿不平。“大年三十最丰盛,家家户户一年忙到头,不就是看大年三十的一桌饭吗?”

“噢,难怪你们村大年三十闹灯,坊间都传台村人是毛*。”奶奶在边上插了一句,爷爷更来了气,“什么叫你们村,你是台村人媳妇,说话胳膊往外拐了。”一桌人哄堂大笑起来。

“我妈娘家是岭村人,排在正月初十。”爸爸马上帮奶奶说话。

一家子趁着春儿拜师高兴,闲聊了半夜,菜热了二茬都偏咸了。

4.被疯牛追

帝生(响午)时候,太阳退了热,春儿牵牛吃草。

进出台村有六条路,春儿和牛一天一条路,每天轮流着走,为的是牛吃过的草根又新长出叶来。这天,春儿穿了一件红衣服。

咱家领养的这头公牛最是彪悍,最有劲。全村最长的一丘田岙头垦,全长得有米吧,30多公分的犁头吃土也得有10多公分吧,最是吃力,它一口气能犁上二个来回,人想歇气它不用歇气。假使它趁掌犁的人不注意,吃了旁边的麦子,再假使掌犁的人因此冒火抽了它一鞭,它可就把犁把当汽车了,要不,村里怎么把它评了八分工呢?那可抵一个准劳力了。

都说吃了苞谷叶的牛,肥而有劲,放牛吃草也不全是为了牛吃好喝饱,更多的是让牛出外活动活动,舒坦筋骨。

走出村子不远,春儿感觉今天的牛不对劲,眼睛红红的,鼻子喘着粗气,不好好吃草,把路上泥都喷出一烟灰尘,这是春儿最不高兴的。马上要跟师傅学本事了,那有时间陪你牛大哥逛啊,春儿勒紧了缰绳,示意好好吃草,那曾想,牛抬起头,两只铜铃大的红眼睛盯着春儿,气喘的更粗了,晃动的牛头把两只锥子一样的牛角感觉要顶过来,不好,春儿不等牛迈步就丢下绳跑起,回头一看,妈呀,它追我了!不能往路下,路上也没有路,春儿只有横向撒腿狂奔,身后的牛蹄声滴达滴达的,“救命啊!”春儿实在是无助,本能的喊出从来没喊过的救命。喊归喊,脚步不停,可就是跑不快呀,眼看牛到眼前了,春儿一个鹞身躲过这头疯牛,改了个方向往村里跑去。快到村口,好像有几个村里人迎过来,有一位手里还拿着根柴棍,春儿喉咙冒烟向有救星的地方跑去——

“跑快点啊,过来,过来”好像是师傅的声音。

春儿喜出望外,终于看清师傅站在路的拐弯,一提气从师傅身边掠过,后面就听到一声闷响,牛滚到了路下打了二个转。

好险啊!

5.平板脚

春儿从惊悚中醒来,牛已站立起来恢复了温顺模样,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但村人对平空冒出的鲍师傅,持以怀疑的眼光,他们更惊诧鲍师傅那一招太极神推,居然把冲刺而来的疯牛推个趔趄,倒向一边,可见余力又绵长又精巧。

晚饭后,村长来家,爷爷递上烟。“春儿还好吧,要不是那位师傅相助,今天可能要有事?”爷爷明白人家不是关心春儿,而是关心牛是否受伤,更是来探鲍师傅的底。

“有劳村长关心。春儿没事,牛也没事,鲍先生是我的朋友。”爷爷点上烟,示意村长坐。

“你这位朋友身手不错。”

“这倒是不很清楚,没听他说这方面的事,我知道的,我们都是穷苦出身。”爷爷有意避过。

送走了村长。爷爷走进厨房,春儿在洗脚,鲍师傅看了一眼春儿的脚,满脸疑惑,伸手摸向春儿的脚,说:“你这是平板脚啊。”

对师傅的怪异,春儿起了心,“平板脚怎么了?”

“平板脚走不快啊!平板脚足弓弹性不好,走路起跳都不是弹性运动而是直线运动,摩擦阻力大,走多了人会受不了。不能当兵,你想啊,当兵的人南征北战,靠的是一双脚。”

爷爷不说话,转身又出去了。看得出,爷爷神情落寞。

6.孔明吊

春儿被牛追之后对牛发怵,鲍师傅说只要你不穿红衣服就没事。第二天,鲍师傅还是陪春儿放牛壮胆。

牛放南山吃草,鲍师傅说今天师傅教你一项抓野兽的技术。春儿贪大求功,说:“最大能抓多大的。”师傅说:“野猪野狗是不成问题的。”

鲍师傅砍了一株毛竹,先锯了一米长的竹筒,然后竹梢做击发装置,剩下的锯3米长破成四片,弯成弓,一头插在竹筒长,一头系上绳子,将绳子穿过竹筒,做成一个圈,地上挖一个陷阱,上面用树叶伪装,按上击发装置,然后绳圈子放在树叶上,再铺上细土杂草,周围环境恢复原样,就等野兽踩进圈子击发弯弓弹起,将绳子抽紧野兽的脚就可以了。

鲍师傅说,这叫孔明吊,传说最先是诸葛孔明行*打仗时候用的。

春儿一看就会了,一个吊只用一株毛竹就成了,很实用。一想到有野味打牙祭,口就不干了。

鲍师傅说,野兽都是昼伏夜出的,每天早上来看看,有没有兽获。

晚饭后,爷爷与鲍师傅坐在门前看星星闲聊。爷爷说,这孩子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一点,脚下功夫先天不足,人材斯文,不适宜枪棒。

鲍师傅说,这年月,刀枪早归林了,况且使刀弄枪的人会被人盯上,容易犯阶级错误。

“那总不至于学山野杂技吧,我们糊口总得有个体面的手艺不是”爷爷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江湖中人,虽是豪爽的多,但也不是个个都愿意把平生所学都摆脸上,就是市面上的买卖,老板也把好货放后面卖,况且鲍师傅真的有什么绝学就是爷爷也不知底。

思忖一会儿,只听见鲍师傅说,看春儿这人材学医可否行?跌打损伤,痈肿疮疖,伤寒感冒之类的。

爷爷说,你祖上是兵医,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每天面对上万人形形色色的病痛,说华佗在世也不为过。

鲍师傅说,只要春儿肯刻苦,我自倾囊相授。

7.谋划

农村缺医少药,郎中最是受人尊敬,高明的郎中更是繁星中的神明。鲍师傅是不是在世华佗、春手扁鹊得由口碑说了算,口碑就是牌子,牌子怎么开篇要谋划好,一炮打响是最好,就是要考验鲍师傅了。

鲍师傅说:“余本台,上下山村有没有从来疑难杂症。”

爷爷寻思了一会儿,“有,每个村都有形形色色的怪病,就是我担心一时没有疗效打不开局面。”

“不妨,先看看都是一些什么怪病。”

“咱村有位老人,小腿烂了又好,好了又烂,都几十年了治不好。”爷爷想到了花腿爷。

“鲍师傅,邻村有位儿媳妇,结婚都快十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奶奶帮着搜索信息。

鲍师傅眼放精光,来了精神,“如果治好了这些人的病,有多少人会相信我?”

“哎哟,那家媳妇的公公是村里老书记,上下山村的,谁不知道邻村老书记的媳妇有个病啊!你要是治好了,不说他家的人会感恩戴德,上下山村那真是要出名了。”奶奶的脑子在这方面最灵活。

“鲍将台,不急,说这二家吧,我们是不是先易后难,先治好一家,打个旗开得胜。”爷爷的想法从来求稳。

“也好,烂脚这家,本村,近,接触一下,先看看到底有多少难再说。”鲍师傅担起了心事。

8.揭榜开诊

在春儿家住了十多天的鲍师傅究竟是什么人物,村里人明里暗里都在议论,议论最多的是春儿爷爷留陌生人住家这么久,这么久在家,左邻右舍可难得一见此人,特别是那天的太极神推更是闻所未闻,大家都知道春儿家有位神秘的人物。

这一天,爷爷把村东头的花腿爷请到家里来。花腿爷这大名,是村里的小孩先叫起来的,然后村里媳妇们也开始这么叫。

见过花腿爷的,都知道爷的小腿花斑斑的,白生生的是结痂脱壳的疤痕,时间一长,新疤痕变老疤痕,皮肤颜色不再是白生生的,但是又开始痒,忍不住要爪,不爪痒到心里,控制不住,爪了出血,出血后就烂疤,周而复始,着实痛苦。

早些年,花腿爷就发榜,如果谁能治好他的烂疤,愿意出一万块钱酬谢。一万块钱是很诱惑人的,谁家有一万块钱呐。花腿爷出天价,就是村里的小孩都知道,他家没有这个钱,只当是着实是怕了,着实是受不了。

农闲时候,有村人闲聚,常拿花腿爷开心,“爷,让我看一眼你那一万块钱,我马上给你请郎中。”花腿爷只是苦笑笑。

寻开心的人多了之后,惹恼了花腿爷的漂亮闺女,村里小伙欲擒故纵,闺女就说:“只要你有这本事,一万块钱嫌少了,那再加上我,我嫁给你,可满意?”

花腿爷见了鲍师傅,灰了的心又活过来,递了一支烟给春儿爷爷,鲍师傅不抽烟,坐在一边,春儿站在鲍师傅身后。

“老哥,你这辈子,怕是被一双腿受活罪了。”春儿爷爷破题,“今儿个,春儿他师傅听见你这个事以后,很是好奇,所以就请老哥来家。”

“谢谢同房大哥关心。”花腿爷转过身对着鲍师傅,正眼又看了一眼春儿,“我这腿,算起来快有三十年了,但凡有郎中过路,都请到家看过,都不得好!”

哼,把咱师傅当过路郎中了,春儿听了心里芥蒂,看了一眼师傅。

鲍师傅不露声色,勾下身,花腿爷伸出一只脚,四只手一起撸上裤腿,村里人说的花腿就全露了出来,一半结痂一半疤,又有血痂又有脓疤,形状怪异,地图一样的。

鲍师傅起身,走向自来水池,洗了一筒烟的手,回来叫花腿爷转身朝门外。

血痂的血星凝固,凝血功能正常;脓痂里有脓血,有股腥味;疤痕呈圆圈,圈线闭合。小腿静脉动脉都埋进疤痕下了。

鲍师傅起身又走向水池,洗了二筒烟的手,脸色凝重,不置可否。

“听说你这烂腿是外面染来的?会不会传染?”春儿爷爷的警惕性很高。

“平时很小心的,化脓的时候就用布条包扎。我的罪受够了,万万不要传给家人。”花腿爷神色坚定,手握成拳向下举了一举。停顿一下,“哎——要说这病起头,都是贪心惹的祸啊。”

9.螺蛳厣

那一年,我放木排到新安,几位排工合计进新安城去逛逛,刚把木排钉上岸,一只大鸟嗡嗡飞过,进城的路上我们就看到有大豆,一路走一路拣,有几颗在水田里,活该我倒霉,脱了草鞋下水拣了几颗。那以后,木排还没有到建德府,脚就开始发痒。

木排交到木行老板之后,脚就痒得不行,忍不住爪,爪得血星一丝一丝的,赶到家就溃疡了,后来用半边莲洗,用茶叶水洗,用滴水珠捣碎包扎,折腾将近一个月,终于清除脓水,伤口结了痂。

“痂是不是一圈一圈的,象铜钱一样大小。”鲍师傅插一句考证。

“仔细看,痂线一丝丝的,丝丝闭合,大小不一,有的和铜钱一样大。这病看过好多的郎中,有位过路郎中说是“螺蛳厣”,是命冲水田里的田螺神了。”花腿爷说得神秘兮兮。

难不成螺蛳还能成精祸害人,要真是这样,蚊子成精不是更猖狂嘛。

“师傅,螺蛳精没听说过啊。”春儿低咕着提出质疑。

10.刮骨疗毒

鲍师傅轻声告诉春儿,“不要相信人家说的,望、闻、问、切,要相信自己的观察,做出合理的判断。更多的是通过肉眼观察,辨析出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他这是感染了炭疽菌。”

“人身上将近有种细菌,数以万亿计的细菌个数,多半对我们人是友好的,但一旦感染了少数的有害细菌,是很难清除的,极其顽固。比如炭疽菌怕火,火功效果好,真正消灭了只怕在火葬场。”

春儿一脸警惕,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肉眼看不到的世界,师傅教的望、闻、问、切,非得下苦功夫不可。

“那和螺蛳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螺蛳精作崇?”春儿的思路又回到*怪上面。

“和螺蛳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螺蛳既不是炭疽菌的宿主,就是说不借住在螺蛳壳里,但热血动物身上都可以安家,我们体温在36度左右,最适合炭疽菌居住。”

“那花腿爷是怎么得病的呢?”春儿渐次有了兴趣。

“很可能是大豆上,从飞机上撒下来的。虽然炭疽菌寄住在哺乳动物和人的身上,但可以在不长的时间里以气溶胶的形式存在,借助大豆的重力撒播,进而传染给人。所以,花腿爷后悔贪小便宜是三十年里真切的感悟。”鲍师傅的分析入情入理,“但是事实真相也可能不是。”

师徒俩低下议论的时候,花腿爷木讷地盯着花腿。

“花腿爷,这脚要治好真心是难了,你可曾想过截肢,就是锯了?”鲍师傅的话电光火闪打到了春儿爷爷。完了,那有这么治病的,不好了就丢掉,岂不要命?脑后掠过一丝失望——宝是不是押错了。

真气恼的是花腿爷,“锯了?要锯,十年前,二十年前就锯了,那等到你开金口!”

“如果不锯,也有一个办法,就怕你受不了苦。”鲍师傅原来是在激将。

“这双腿虽然受罪,好歹还靠着赚钱吃饭。只要是不锯,不管受多少苦,我都愿意。”花腿爷的算盘也打得实在。

“三国里,有关羽刮骨疗毒,你学人家刮骨疗毒可受得了?”鲍师傅又抛出了另一个不忍承受的办法。

花腿爷迟凝了一会儿,艰难地说:“真要是有那一天,要刮骨了就刮骨吧。”

痛痛痒痒,三十年,都习惯了。与痛痒相比,刮骨,世上只有关英雄,我辈哪有真英雄。但不到那一步,强撑面子又奈我何,花腿爷的话是不作数的。

“不花成本那有买卖,又怕失去腿,又怕痛,哪能轻松治好哟?”不明白鲍师傅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春儿爷爷似乎是看明白了,赶快给鲍师傅下台阶,“是啊,春儿他师傅本来想试试的,既然是你不肯下决心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话要讲清楚。”

花腿爷听出话里有话,怕失去机会,万一呢,万一这位神秘人物能治呢?“我看过那么多过路郎中,也没看出你鲍师傅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好家伙,当真是久病成精,反倒将了鲍师傅一*。鲍师傅没想到这二位爷爷都在拆台,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既然你两位爷爷这么高看我,我就试试。”

此话一出,春儿爷爷两眼发直,话锋如刀,想不到,误伤了自己人。

11.为荣誉而战

花腿爷这回真的高兴,不但没有被激将,反而是几句轻巧的话,轻巧地赢了春儿他爷。

春儿听到花腿爷出了大门,过了转角,就哼唱起《荔枝换绛桃》。

鲍师傅冷笑一声。

春儿爷爷似乎有些内疚,好像刚刚接过了千钧重担。

春儿知道,刚才是爷爷有意推却,师傅曲解了意思,心猿意马,结局出乎意料之外。

一瞬间,鲍师傅脸上却浮起轻松的笑容,到底是见过风浪的,真的就是那句“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第二天,师徒俩上山采药了。他们采撷了连翘、金银花、鱼腥草、*连、*柏、白头翁、海金沙、车前草、半边莲、马齿苋、蒲公英、如意草、苦参、蛇床子等,装了二大捆回家,洗净,晾晒。

鲍师傅要用这些草根树叶,对花腿爷的皮肤、呼吸道、肠胃、泌排尿道里里外外与肉眼看不见的*怪决斗。

金银花是散热抑菌的,连翘是散结消肿的,鱼腥草是清热解毒的,*连是泻火解毒的,海金沙是利水通淋的,车前草、半边莲是清洗却菌的,马齿苋、蒲公英是凉血止血的,苦参、蛇床子是清湿杀虫的。

有内服,有外敷,除了肌肉、骨骼系统,简直把全身都翻了一遍,几乎是进了一次火葬场。

接下来的二天里,鲍师傅手把手教春儿配伍、破碎、蒸煮、煎熬,制备复方中成药,做成了通壅汤、荡涤散、拔脓丹、化腐膏,生肌粉、克毒丸,不一而足,家里弥漫了阵阵药香。

春儿一看就会,勤快干练,鲍师傅投以赞许的眼光。

鲍师傅说,有了这些草根树叶,还不可以将*怪灭活。更重要的是,要请花腿爷打坐二十天,期间,衣帽、鞋袜、被褥、杯碗、碟盘等一切用度全部更新。

一切置办停当,春儿爷爷吩咐花腿爷到村西头娘娘庙烧了三柱香,请来了*纸、朱砂和毛笔,一再叮嘱要新的,不曾触碰,用上好的白纸包裹,言语不可抵毁神明。

这一天,鲍师傅手持三柱香,领着花腿爷来到独栋新房子里,春儿爷俩远远的相随。

到了门口,鲍师傅把一只田螺王放在门槛上,拜了三拜,口念煞字诀,在*纸上画了个镇妖符,点上火一扬手先烧了。又将花腿爷脱下来的衣服、鞋袜,用*纸画了符,压上,叮嘱春儿在门口一并烧了。

花腿爷进了房子就烧水沐浴,朱砂擦身,开始一遍遍的内服通壅汤、荡涤散、克毒丸、拔脓丹,外敷化腐膏,生肌粉。

约摸过了一个礼拜,花腿爷闺女找上门来,说是昨晚上,她爸嚎啕大哭,说被春儿爷爷一家人骗了。

请看下节《仙人跳》

12.仙人跳

春儿爷爷大吃一惊,担心坏事。春儿琢磨,既然会哭,不至于出大事,马上安慰爷爷:“爷爷且放宽心,如果不是胃不舒服,那就没有什么大事。”鲍师傅投以赞许的眼光。

“一个老头子,守着独栋房子,半夜恸哭,邻居都知道了。你们赶紧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春儿爷爷终究是不放心。

鲍师傅转身回房,出来的是时候,已经换上了道服。赶到村西头,只听到早晨的薄雾里,不同叫声的鸟儿在欢唱,其他并没有异样,春儿徒然有点紧张。

春儿守在门外,鲍师傅推门进去,瞄一眼厢房,花腿爷坐在床沿,在发呆。紧接着念了个煞字诀,感应到爷头顶有张脸在微笑,鲍师傅心里平静了许多。来到床边,花腿爷一直没有表示。

“花腿爷,怎么了?”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外面的鸟叫得更清晰了。

“我快死了,上半夜做了个恶梦,梦见那年放木排的一些事了。”

“难道是螺蛳精来求情了?”

“应该不是,是建德府一个老相识来索债了。”

爷说,那时,每回放排顺流而下,到建德府要一个月,回家路上要半个月,河道凶险,一路有很多的暗礁险滩,几乎是卖命的活。我的命硬,回回都从*门关走一遭安全回来,回回把木排交给木材行,领了钱都要到街上开心去。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以命相博,及时行乐。爷,你这青春债肯定不简单喽。”

花腿爷老脸不红,继续沉浸在回忆中,“昨晚上梦见那相好的翻脸了。没有完事就被她一个新相好堵在床上,我褡裢里整整块光洋全给拿走了,还要打断我的腿,杀了我。”

“这是梦,不当真。听说昨晚你哭得不轻?”

花腿爷略显忸怩,“我心亏啊,那年,从相好家出来,脚痒啊,没有给她大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三十年了,人家的好就停留在梦里了。”

鲍师傅看一眼花腿爷,爷如果不是染上烂脚病,只怕是条汉子,心底有情有义。

“眼前,你什么都不要胡思乱想,安心服药,尤其一天洗一次脚,擦一回膏药,敷好生肌粉,包扎带换下来直接丢灶里烧了,一刻都不得马虎。”鲍师傅关心的是疗效,他花腿爷烂脚不烂脑,独守空房,保不了不胡思乱想。

“鲍师傅,我这心里弊得慌啊,都七天了,天天喝汤吃药,我的肚子难受啊,前二天如厕拉出黑便,昨天几次如厕拉不出来了,这样下去,我命再硬也要被你们折腾死。”原来花腿爷伤心的会不会被人骗了。

“爷,昨晚大哭,是伤心被我骗了不是?”

“那有大哭,我都这把年纪了。”

“你把绑带解开让我瞧瞧。”鲍师傅最想求证七天成效。

花腿爷从床沿上站起来,俩人一起走到堂前明亮处,解开绑带,烂疤色泽淡了许多,总体上不怎么花了。

鲍师傅起身,让爷自己包扎好,趁这功夫取了*纸,画了个符,点火一扬手,烧了。

从房子里出来,雾已散尽,太阳照在对面屋顶上,鸟儿不再欢叫。

春儿迎上师傅,鲍师傅说:“七十多岁的人,还有春梦,梦见了仙人跳。”

“这么说,花腿爷心里年轻着呢,说明生命力还算旺盛,那化瘀生肌能力应该还不错。”春儿和鲍师傅对视一笑。鲍师傅补上一句:“收疤了,颜色淡了许多,不怎么花了。”

“好事啊,那个,花腿爷,昨晚怎么哭了呢?”

“关了七天,烧了一些衣服鞋袜,兴许心疼开销了。摸不到底,怕被我们骗了呗。”鲍师傅揶揄着,“挑战在后头呢。”

请看下节《豆地没草》

13.风议

家里来客人了,春儿爷爷陪着聊天,师徒回家,客人站起身相迎。春儿爷爷介绍说,“这就是春儿师傅,姓鲍,叫鲍师傅。”

“噢——您就是春儿师傅,见到真神了。”

春儿爷爷介绍说:“这是张婶,岭村的,春儿奶奶的远房妹妹。”

“张婶好,过誉了。”“姨娘,您是来找我师傅的吗?”

张婶说:“春儿出息了,你的这位师傅在我们村可了不得,爷们刁着烟筒谈论他,媳妇碗端着串门谈论他,毛孩打架说我叫鲍师傅打你……凡正大家现在都在议论你师傅。”

“是吗?怎么都不议论我?”春儿也拿姨娘开玩笑。

“你呀,牛都要欺负你。要说你啊,我家乖娃都比你跑得快!”张婶的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春儿奶奶从厨房端了二碗菜过来,“饭熟了,吃饭了。”

春儿乖巧地走向厨房端菜,家里来客了,居然没有“饭甑蒸火腿肉”。菜摆上桌,春儿准备把师傅盛饭,奶奶说:“先喝点酒吧。”

张婶也倒了半碗酒,呷了一口。春儿上桌夹了菜走开,张婶拉开了话匣子,春儿复又用脚踢了条小凳坐在门边。

“你们是不知道咧,现在台村有您鲍师傅,台村人一个个都红了,台村人到我们村,岭村人就追问,鲍师傅今天干什么?”

春儿爷爷笑笑,“我们还不是一样过着平常日子。”

张婶手里的筷子没放下就举过去,“那是磨心不转,磨边转。台上唱戏,台下热闹。”

“都热闹些啥?”春儿爷爷也来了兴趣。

张婶说,年轻人谈论最多的是徙手博疯牛。一招把疯牛推倒,与春儿爷爷,你的轻功有的一比,二人的武功都了得。你们是不是经常在家切磋?难怪隔壁邻居难觅你们踪影,神龙首尾都不见。

鲍师傅脸上笑嘻嘻的,春儿爷爷马上招呼,“来,喝一口,吃菜。”

张婶在兴头上,“台村人说,最近房顶的瓦片碎了不少,八成是那俩爷们打斗的……”鲍师傅举着的筷子在半空中停顿了下。

春儿爷爷叉开话头,“哈哈,你们不觉得这是台村人出外蹭干饭唬人的?”

张婶说:“就是唬我们,我们也愿意。那么,爷,你说,鲍师傅帮花腿爷治花腿,总有这事吧?“

“我们的鲍师傅本来就是大郎中,听说花腿爷这事就想试试。”春儿爷爷轻描淡写的解释。

张婶说:“不满鲍师傅说,岭村的爷们就不看好你们的事。螺蛳精的吸盘功最是了得,在花腿爷身上吸了三十年,有多少郎中想显本事都知难而退了,要不,人家早年张榜一万块钱,现在都值上十万块了。花腿爷是老牌的木头贩子,算盘打得多少精,当年建德府是出了名的。不要说这区区的一万块钱太少,爷爷做这事就是不值。”

鲍师傅轻松地说:“螺蛳精算不上厉害的。我就是捉到了,只怕你们还看不见。当年,我还捉过会飞的,厉害么?你又恐怕不相信了?”

张婶一听,张大嘴巴,“相信,相信。今天一见鲍师傅就知道您不是一般的人,我来姐夫家算是来对了,明天一定来我家,让我家的陪您爷几位喝几盅。”

饭后,送走了张婶,春儿爷爷喜忧参半,对鲍师傅说,真的没想到你鲍师傅的一举一动,引来了周围村庄的注意,就像蝴蝶的翅膀,你在我们家扇一下,整个九都都有风暴。

无风议,不江湖。

请看下节《豆里没草》。

14.豆里没草

春儿好学,暗自庆幸遇上一位好师傅。平时就精于察颜观色,对于人脸上的反映、手上的变化,都与病情相关,自然很快学会了切脉、看苔,望、闻、问、切,基本入门。明知道螺蛳精就是炭疽菌的化身,却想不到师傅还能捉会飞的*怪。

“师傅教我病理、药理,真要开口问会飞的是什么怪,保不定会挨骂。只要有耐心,这会飞的怪到底是什么是迟早的事。”春儿思忖。

过了二天,春儿爷爷领着师徒仨应约来到张婶家。

张婶高兴,笑脸相迎,“昨天我等你们来,今天终于盼到了。快坐,喝茶,吃瓜子。”八仙桌上铺了一大堆南瓜籽,“他爸,你陪着,我去叫老支书来。”张婶一溜烟地飘走了,张爷说:“鲍师傅本事大,前二天我们就张罗着老支书媳妇的事了。”张爷实诚,透露了张婶风风火火的底牌。

不一会儿,大门外脚步声就在弄堂里传来,“快进来。”张婶招呼,走进一位老大爷,脸上黝黑,皓齿洁白,天堂饱满,两眼有神。“鲍师傅,这位是岭村老书记,尊敬的项书记。”张婶忙不迭介绍,“这位是神通,鲍师傅。春儿爷爷,是自己人了。”春儿爷爷站起笑迎。

鲍师傅拉开凳,起身握手,“项书记好。”

“退了,叫我项荣就是。”项荣年前从村书记位置上退下来了。

“那敢。”鲍师傅客套。

项荣绕了半圈,坐在上位上,挤在张爷旁边。“以前没空忙家事,其实一直是我的心病,媳妇进门算起来都十年了,肚子不争气,至今没有给我生个一男半女,我这退下来想抱孙子呐。”

春儿坐在边位,目睹了大村书记的气势,只有对比才有见识。

张爷小心地说:“照我们说,也不全是北双菱不争气,生育是俩的事,一个巴掌不响,你把红星娇得太宠了点。”项荣育有三女一子,红星是项荣的儿子。

“现在回头看,我这小家依靠了大家。生产队的时候,红星在学校里读书;落实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红星务农在家,家里的农活实质上是张爷你们大伙帮衬着干的。我忙着村里的事,顾不上他,早早把媳妇请进门,总以为,家里的这摊事有他俩小夫妻,总比他一个人在家强。”

“你把话说到这口上,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单干之初,家家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红星一个弱书生,难为他了。慢慢地,碰到双抢大忙季节,你吆喝着大家去你家帮忙。接着之后,不是大忙季节,你家的农活也是红星分派的。这些事,你不应该不清楚。”

“有的清楚,有的不清楚。现在,人退下来了,家里的农活都是我老头子一个人撑着。”春江水冷暖鸭自知,项荣脸上露出落寞神情。

“我听说,是有一年的六月初二,你家北双菱叫红星去豆地里拨草,红星骗媳妇说:‘豆里没草’,打麻将去了。过了一个月,人家要收获六月豆了,北双菱叫红星去收豆。红星说:‘草里没豆’。”春儿爷爷想起就说,没有理会项荣的心情。

张爷附和,“六月豆在地里时间短,草不拔哪里有收成。”

一个是豆里没草,一个是草里没豆,前后因果,好听有理。春儿想到不孕不育,噗斥一笑。

鲍师傅啃瓜子,喉咙发痒,轻咳一声,喝了口茶。张婶说:“北双菱这二年真的焦急,大幢楼房,生活好,项书记一家盼抱孙子。”

项书记振作过来,说:“俩年轻人,起头二年不想生,打了二次胎,后来闹矛盾不愿生,现在急着想生,又不见动静了。”

张婶说:“急人所难,鲍师傅神医,您得帮我们项书记。”

鲍师傅见不好推辞,就答应了。

请看下节《谁给我温暖》

15.谁给我温暖

北双菱穿了件白色纱裙,脚上是白色的高跟鞋,上衣外套黑色短装,衬得肤色洁白无光,难掩沉色。说话轻声细语的,不轻佻又想轻佻的那种,容易让人想到深闺怨妇。

“春儿一表人才呀,难得一见,长得真帅。谁见了你,什么病不病的,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嫂嫂开的玩笑话就是特别,后面我爷爷带着我师傅他们就要到了。”

项荣领着三位爷进门,忙不迭地招呼,“双菱,来客了,快泡茶。壁橱暗格下有大龙山的正宗龙顶茶,拿出来。”

张爷改坐了下位,其他人原样入座。项书记拿出糖果盘,北双菱的茶就端上来了。

春儿到岭村书记家还是第一次。八仙桌漆成暗红色,中间嵌了一块法琅大理石,头顶一盏莲花大吊灯,墙壁贴的是红桃木扣板,仲秋的阳光显得很是温暖。

正想参观一下,项荣已让北双菱请鲍师傅上三楼房间去诊断了,春儿尾随其后,进了房间。

北双菱说:“挺乱的,赶紧叠了踏花被,扯一扯床单,拉了一条凳子让鲍师傅坐在写字桌前,自己靠桌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春儿侄子坐床上吧。”

“手伸过来让我看一下。”鲍师傅开始切脉,三指搭在北双菱雪白的手腕上。

“姓北的,不多见唉。”鲍师傅顾左右而言他,可能是让北双菱身心放松。

“听我爸说,姓北原来是姓张的。在明朝的时候,有一位皇后姓张,深受皇帝宠爱,娘家有二位兄弟因此飞扬跋扈,鱼肉乡里。张皇后驾崩后,新皇帝就追责问斩那二个兄弟,俩兄弟就将四个儿子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逃跑,我们祖上是往北边逃的,就姓北。”北双菱讲故事倒不过脑子。

春儿说:“你姓北的很稀奇了,姓南的听说过,南霸天,《红色娘子*》里的有钱人。可从来没听说有姓东、姓西的。”

“农村妇女没见识,我也不曾听说。”北双菱语气轻松了许多,神情淡漠。

“你是从哪儿嫁过来?”鲍师傅也问。

“我们家祖上是江西婺源的,后来迁到安徽休宁,我是从休宁过来的。”北双菱说的休宁离这儿也不过百多里山路,六三年正式通了车,现在是国道。

“春儿过来,你来切脉。”鲍师傅收手站起身来。

春儿三指搭上,凝神屏息,眼睛微闭。静得听得见北双菱的如兰呼吸,春儿闻到了花香味之外杂有炎症的腥味。仔细感觉一会儿,又重新换一个位置搭上,脉象还是沉、细、弱,几乎感觉不到脉的语言。搭了一支烟的功夫,北双菱的腕还是冰冷的,春儿站了起来。

鲍师傅重新坐下,让北双菱抬头张嘴,舌苔白腻,舌边齿痕,舌背黯淡,“经期是否有小腹冷痛、腰膝酸软、头晕耳鸣、畏寒肢冷、倦怠乏力、纳头纳脑、夜尿频多的情况?”北双菱迟滞地轻声应答,脸不见红,春儿都脸红了。

鲍师傅继续问,“经期多久?”“白带量少量多?”“白带气味腥不?”北双菱一一低声回答或点头应付。

气氛沉闷。北双菱关切地问:“我还有机会吗?”

“如果不赶快开始调养,怕是没有机会了。”鲍师傅肯定的语气又让气氛紧张了起来。

“鲍师傅我听您的,完全听您的,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再不怀上,这个家我再怎么呆下去啊?”北双菱气急。

“宫寒呐,你知道吗?严重的宫寒,再加上小产后没有保养好,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就是“朱一贴”再世也难救啊。”鲍师傅神情严肃。

“宫寒,宫寒。我心也寒啊,谁给我温暖?”北双菱眼睛发红,转脸眼泪就流了出来。

请看下节《拼打麻将》

16.拼打麻将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大栋房子里,看似吃穿不愁,其实外人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五六年里,我受尽了白眼。我那老公经常是下午一场麻将,五点钟规定准时开晚饭,碗筷一丢,又是去一场麻将,半夜回来,赌赢了就要我,赌输了倒头就睡。我就他项家的烧洗用女佣。”

病由心生,春儿错开话题。说:“现在打麻将的人是多,戏称‘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打红五’;‘十亿人民,九亿麻,还有一亿在观察’。”

鲍师傅说:“从我们的角度看,打麻将,基本也算是一项体脑运动,也不是都不好,对手关节疆硬、对老年痴呆症有帮助。我们说的久卧伤气、久视伤血、久立伤骨、久行伤筋,这久坐伤肉,下身会气血凝滞。”

正说话间,项书记叫吃饭了。

四人下楼,堂前多了许多人。红星在开“清华婺”酒瓶。项书记张罗着大家入座,请春儿爷爷上座,鲍师傅推辞坐了侧位,春儿终于和师傅并排有座了,身份地位比在家高了许多,开心看着桌上有什么菜,入眼首先垂涎的是汤瓶鸡。

 汤瓶鸡只有九都有,是将土鸡装入陶罐中,用油茶籽壳为炭火,文火煨半天才可上桌的一道美食,上午起煨晚上上桌。汤清金*,肉嫩不腻,香飘十里不为过。

春儿只有十岁生日吃过一回。那个时候,奶奶说:“春儿生日,这只大公鸡你要一个人吃,长身体。”春儿说:“我的生日,就是我妈的受难日,我要给妈妈吃个鸡腿。”妈妈眉开眼笑,赶紧拦下了春儿的鸡腿。奶奶笑着说:“春儿孝顺,你妈有你这个儿子,一家人为她高兴。”

“春儿,碗伸过来,这俩鸡腿,你师徒俩一人一只。”春儿收回思绪,项荣已经钳着大鸡腿独断地分配了,这是莫大的荣耀。

鲍师傅说:“项书记真客气,我们受之有愧。”

酒过二巡,红星站起来要敬大家,“春儿爷爷,鲍师傅,各位前辈,我敬大家一杯,干了这杯酒,我另有任务了。”

红星离席之后,张爷说:“是有水平,一套一套的,工作任务。”

项荣揶揄说:“什么水平,麻将水平;什么任务,麻将任务。”

“任务重啊,没时间造人了。”鲍师傅似有所指。

张婶端着一碗青菜滚豆腐,刚从厨房走出来,“他们年轻人打的是刺激。还是三年前,红星打五毛铳,赢一局收一块五毛钱;输,出五毛。一路走来,胃口越来越大,越大越刺激嘛,现在都已经打十块庄了,赢一局要收干儿八百的,输,出二三百。几分钟的事,桌上花票过来过去,多刺激啊!”

春儿爷爷也听说了,“红星有一次打了个“清一色双去不去三漂财”,一局收了叁万多块钱,在我们台村,人人羡慕红星。”

张婶附和,“坐庄,在散家的提防围攻之下做出这么大的牌,要会伪装,装死才躲过散家的截胡。”

“不是说,江村有个妇女打了几天的臭牌,突然凑到一副绝牌,兴奋抑制不住,当场就脑冲顶,拜拜了。”项荣说。

“这万恶赌为首啊!”鲍师傅似有感触。

张爷心思总在项书记身上,“项书记,您可别小瞧了北双菱,她也打过一个“清一色三去不去双漂财”,比红星那副绝牌还大,五块钱的庄,一局就收了一万三千六百块大洋。俩年轻在我们岭村麻坛有的一拼。”

项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沉重的说,“鲍师傅,你有没有治麻将瘾的药?”

一桌人闻说,大声笑起来。

请看下节《初识问难》。

17.初识问难

饭后,北双菱两颊泛红,生气添了不少,师徒俩留下继续与她闲聊。项荣领着众人移席喝茶去了。

北双菱脉的语言不明,着实让鲍师傅为难,“春儿,你且再把把脉。”

北双菱撸上衣袖,露出白藕一样的手腕。春儿三指搭上,低头闭眼感触,脉象不再细、弱、沉,而是脉博跳跃,脉潮涌疾,脉实回弹,脉道绷紧,与饭前濡脉的症候完全两样。“师傅,是弦脉。”

鲍师傅没有惊诧,伸出手来,北双菱的手碗迎了过去,“望,闻,问,切,有虚有实,不可应付了之,你要对比落实。脉之虚实,濡者为虚,弦者为实。这是饭后的脉象,让你多些体验,不足凭证。”

春儿点头表示记住了。

鲍师傅收回手,北双菱饭后脉弦,说明身体条件是好的,“十年不孕”就是其他原因了。接着说:“北双菱,明天一早,我们再号一次脉,你不要吃早饭,洗漱之后在家静候我们。”

第二天一早,师徒俩来到项荣家吃早饭,红星夫妇已在等候了。

鲍师傅先给红星切脉的档口,春儿也伸出三指搭在北双菱的腕上。北双菱还穿着睡衣,鹅颈似的膊子下潮红未退尽,又清晰地闻到了一股腥味,拟或是口水味,拟或是生命源之味。北双菱被春儿的眼神对的不好意思,别过脸看向红星。

接着,鲍师傅又让红星和北双菱换个位置。春儿又切了红星的脉,完全明白了刚才的判断。暗自思忖,这俩夫妻相当勤奋了。

鲍师傅说:“言者为虚,不言者为实;缓者为虚,急者为实。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聊。”

春儿明白师傅的意思,“切”难,“问”也不会容易。

桌上摆了四碟小菜,分别是炒豆腐干、花生米、炒萝卜丝、炒芋头杆,中间还有一大盘水煮鸡蛋。

豆腐干是八都、九都、十都、十一都的特产,芋头杆只有九都有。仲秋时节,挖红芋之前,割取红芋杆,切碎腌制,入口松脆,味道酸甜,与稀饭是绝配。

鲍师傅说:“红星,早课不是养生之道。晨时,阳生,取阳,阴长。”

红星打哈哈。“鲍师傅,既然你知道了,那有什么好办法?”

鲍师傅停顿了一下,“办法是有,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我的?”

红星迫不及待地追问:“你说,你说,有什么办法?”

鲍师傅说:“我有一个方子,叫“嫪毐轮子汤”,你可以试试。”

“睾丸”,九都方言叫“轮子”。民间相传,这是嫪毐的秘术。鲍师傅说:“嫪毐是秦始皇母亲赵姬的相好,赵姬看中嫪毐的是男人的特长,嫪毐的轮子相传可以推动车轮。”

红星不明就里,眼睛盯着鲍师傅发直,“只要你有,钱就不是事。”

鲍师傅说:“我现在没有。”

“什么时候才有?”红星毕形相急。

鲍师傅说:“回头我们私聊,但我们约法三章,天机不可泄露。还有,你老爸请我师徒来的目的你应该清楚,你得配合。”

红星完全败北,“清楚,清楚。配合,配合。”

请看下节《惊有味诊》

18.惊有味诊

春儿十分佩服师傅的睿智,怎么都想不到夫妻得兼而治之。春儿检讨了一遍,当郎中不容易,得病理、药理,还有心理都要贯通。

从项荣家出来,春儿爷爷领着师徒回家,一路上,各自思忖心得。鲍师傅说:“春儿,你确定二次都闻到了北双菱身上的气味?”

“师傅,我确实是闻到了她身上的味,而且我能分得清香味和体味。”春儿据实回答。

鲍师傅说:“我可真不敢相信,居然我的弟子有这本事,难道传说中的味诊在你身上印证了?”

春儿爷爷也很疑惑,“什么叫做味诊?”

鲍师傅解释说:“就是凭嗅觉,靠鼻子嗅,就能得出病原的一种古老秘诀。

这种秘诀早已经失传,听我的师傅说起过。我的师傅告诉我,他的师公有一次闲聊的时候,说远古,有许多在后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本事,味诊就是一种,还有遁土、穿墙等,可惜都已经失传了。

穿墙,在《崂山道士》中有说;遁土在《封神演义》中有说。味诊也有记载,最早的一本医书中有说。”

春儿说:“师傅,最早的医书不是《神农本草》吗?”

“不是。严格地说,《神农本草》是部药书,成书在华陀之后。再往前追溯几千年的上古,先人把经验刻在牛的肩胛骨上,在甲骨上留存的医书,跟随先人入土陪葬了,或者一把火烧了也有可能的。总之,传下来的很少。”

“太可惜了。”春儿低声说。

鲍师傅说。“这本书叫《阴阳方》,是以房中术的身份相传下来的,目前是最早的医书。在这本书的凡例中,有“三十三味”四个字,在“辨”中有“味异而辨”的记载。”

“先人的医术比我们还高明?”春儿提出疑问。

鲍师傅不理会,顺着思路继续说:“再往前追溯上万年,远古时期,我们人混迹在动物世界中的时候,生存法则,人和动物都长了各种各样的本事。最后,人比其他动物高明之一就是有比较有总结,然后一代一代传承。你听说过麋鹿采药自救的故事吗?”

春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鲍师傅说“麋鹿也是代代相传,远古的先人至少比麋鹿高明吧。”

春儿爷爷听了,不自觉“噢”的一声,惊叹不已。“狗的鼻子很灵敏。假使狗会说人话,或者我们人能听懂狗话,这味诊不就简单了么?”回头对春儿笑笑。

“爷爷,汤瓶鸡香吗?饭甑蒸火腿肉香不?你不也闻到了嘛。”春儿不愿扯到狗身上。

鲍师傅不理会春儿的情绪,继续说:“可以推论,远古的时候,某些动物和野人都有灵敏的鼻子,只是进化过程中,人的嗅觉退化了,而狗的嗅觉保留了下来。又比如,猫的夜视能力保留了下来,而鸡的夜视能力丧失了。简单地说,每个人有鼻子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本事,人在退化的过程中,个别的人,个别的本事,它又恢复了,这叫“返祖”现象。”

春儿爷爷听得大概明白,就是有点绕,若有所思,“鲍将台,你一说,我倒想起我们长辈说的事了。”

“你想起什么了?”鲍师傅追问。

“我是听长辈说起过,队伍里有一种兵,是专门负责闻火药味的兵。对,是叫灵夫,对,叫灵夫。”春儿爷爷显得特别开心。

“这就对上号了嘛,灵夫的鼻子对火药很灵敏,能侦察到洋枪、洋炮不是?”鲍师傅肯定了自己的推论。

春儿说:“其实,我平时对水的味道特别敏感。臭水当然另当别论,比如河水有没有异味,井水是不是反常。就是同一种水,用碗装的,和用竹筒装的,味道是很好区别的。还有,饭桌上,用过的筷子和没有用过的筷子,也是很好分的。”

鲍师傅鼓励春儿,说:“不管什么病都有病灶,有病灶就有机体变化,有机体变化就有气味,你要相信自己。”

三人一路走一路聊,不觉到了家。奶奶从厨房迎出来,“你们今天有口福,春儿师傅下的吊,有兽获了。”

请看下节《独角仙》

19.独角仙

厨房的泥墙上贴了一张兽皮,看斑纹,是香狸,一种小灵猫,白天躲在树洞,晚上逮吃泥鳅、*鳝、鸟类,食肉动物。

春儿人刚踏入厨房,就说:“受不了,狐臊味太重。”

鲍师傅说:“臊?好东西。吃什么,补什么,壮阳,稀罕物。”

春儿看看刀板上沥干的香狸肉,捏着鼻子说:“这么腥,这么臊,没胃口。”

鲍师傅撸起袖子说:“我来下厨,保管叫你另眼相待。”

看鲍师傅的兴致,春儿一家人乐得逍遥。鲍师傅找齐了葱姜蒜,问有没有萝卜或者是洋葱。说,只有萝卜。就将萝卜切成丝,下锅干炒,去水后铲起,备用。再将狸肉一一剔下来,足足有四五斤的样子。然后切成片腌制,停当之后就来到堂前,看春儿在写病例,就转身要走。

春儿说:“师傅,为什么要叫香狸?”

鲍师傅打哈哈,“一定是闻着臭,吃着香,才叫香狸。”

“好吧。”春儿又低头写病例了。

鲍师傅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徒弟了。

厨房饭甑飘香之后,鲍师傅才走进厨房。香狸肉已腌透了,鲍师傅将其沥干,锅里倒了半斤菜油,置姜,大火爆炒,马上放蒜,倒入萝卜丝翻炒,最后放葱放盐,调匀,起锅。

春儿闻到厨房的肉香、油香,闻香摸来,正在起锅,足足有五大碗,忍不住伸手拣了一块放进嘴里,烫得“哇哇哇”,吞下肚,泛起满足的味道,只有肉香,没有臊气,“师傅,好吃,是好吃!”

一遛烟跑到堂前,“爷爷,师傅烧的香狸肉真香,真好吃,赶快去尝尝。”

春儿爷爷哈哈哈笑,“香狸肉,香狸肉。小时候,你奶奶亲你的脸,沾了口水,你就不高兴,逃开,这时候,你奶奶就说‘你是香狸肉吗?’”

“什么意思?”春儿心思还在嘴巴里。

“就是不肯让他人分享的意思。”春儿爷爷看到春儿做了个*脸,又跑去偷吃了。

正说话间,红星不请自来了。鲍师傅正端菜过来,与红星打了个照面,“鲍师傅,我不请自来了。”

鲍师傅一笑。春儿爷爷招呼,“进来,进来。平时请不来,你今儿来有口福,春儿他师傅抓到一只野味,亲自下厨,刚烧好,你就到了。”

“我是懒人有口福。”红星一只手把二瓶清华婺酒放桌上,另一只手把二盒青春宝口服液、二盒宫宝口服液一扎放桌上,“第一次来,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请笑纳。”

春儿爷爷接过礼物,“红星太客气了,我们去你家可没有你想的周到喽。”

“不一样,你们是九都红人啊。”其实赌场里风议最多。

春儿一起把菜摆好了。“哪有你红星红啊,请上座,今天你是客。”春儿爷爷发出邀请。

红星瞄一眼,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坐,鲍师傅可是天人神助,有鲍师傅在,就不敢造次不是?红星打定注意坐侧位,就抢了先,一屁股占了位置。

鲍师傅笑笑,还是老位置,上座就春儿爷爷独一位了,“春儿,来,上桌吃饭。”春儿爷爷第一次在家招呼春儿上桌,他奶奶、他爸妈都开心起来。

“今天有好菜,有客人,就不喝“顶缸青”了,我们喝红星拿来的瓶装酒。”春儿爷爷起身开瓶盖,鲍师傅接过代劳了。

红星看到鲍师傅拇指一推,瓶盖就开了,惊呆了一下。

“鲍将台,今天在家,你就放开喝。这几天里,你师徒俩太辛苦了,我看了都心疼。”春儿爷爷开始感激鲍先生的好。

“余本台,这几天里,我倒是很开心,基本把来你家之前的事给忘了,人开朗了,做事有劲了,不觉得辛苦了。”

红星是赌场精明人,看着老哥俩仙人过招,针插不进,心下在想法子,怎么把话引到自己的事上来,欲言又止,一切都被鲍师傅看在眼里。

“喝酒谈天,鲍将台啊,前个二天张婶来家,你曾说天上飞的*怪也见过不是?”春儿爷爷何尝不是人物,一个比一个精明。

鲍师傅领会,“我当时是说,我捉过。”

红星在家听张婶提到过,比螺蛳精更厉害的,天上飞的*怪都捉。

“那次是一只会飞的独角仙,角奇大无比,翅膀展开飞上天,就象一架机头架着大炮的飞机,对,一个怪物。”鲍师傅问大家有没有见过这种怪物,大家摇了摇头,忘了喝酒吃菜。

“活该是独角仙碰到了我,算它倒霉,我只用一剂单方就把它打了原形。只用一个晚上,那个小男孩就不哭不闹下地走路了,一家人那个感激流涕呀,从此那家人过上安定的生活。”

春儿听得入迷,追问了一句。

“本来?本来是腹股沟突出,小阳气都顶到肚底了,多痛啊,小男孩哪受得了,就哭啊闹啊,事实上是越哭越闹越痛。一个多月不得安身,医院看了,人家说小阳气啊,没有到开刀的时候啊,住院观察吧,可是买车票都心疼的人家,要住院,谈何容易,第一次就这样回家了。第二次,在家实在哭啊,闹得凶,医院,人家还是这么说。俩大人就争吵了,一个说后悔上次回家,一个说后悔这次又来,第二次结果还是回家。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我,这小男孩命很金贵的,我全身检查一遍,发现腹股沟突起,顶到小腹了,手摸到就哭得死去活来,断定是独角仙作崇,一剂单方吃了就打死了害人的独角仙。”

听鲍师傅讲的眉飞色舞,春儿急切,“单剂单方叫什么?”

春儿爷爷马上招呼大家,“喝酒,喝酒,吃菜,吃菜。”大家共同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鲍师傅握一只筷子,蘸了酒,在桌上写了二个字,春儿一看,是“牛膝”。

请看下节《点茶》

20.点茶

酒过三巡,场面热烈,年轻人出场,鲍师傅老哥俩不乐意控制场面了。

红星站了起来,说:“爷爷,爷爷,听我说一句,我今天第一次来,很高兴。这杯酒,我敬爷爷和鲍师傅,请给我这个机会,表示敬意,可以吗?”

鲍师傅站起来,说:“难得红星这么有诚意,恭敬不如从命。”

酒下肚,人坐下,红星打开了话头,开门见山,“今天我是专程来请鲍师傅为我夫妻俩点茶的。我爸早上特意嘱咐我,到台村,面见鲍师傅,点几贴茶回去。我其实呢,更愿意和鲍师傅谈点私下的事。”

鲍师傅欣然应许,“这事可以。饭吃好,我们慢慢聊,你先考虑好再说。”

饭后已是响午,酒席散去,留下红星坚守桌子,在喝茶。鲍师傅见状,对面而坐。喊来春儿,开始开方。

鲍师傅压根不谈红星的方,给北双菱开了一个月的方:新屁股生鸡蛋一只,从小头敲洞进入,将5粒白胡椒装入蛋内,用纸封好蒸熟,剔去胡椒,早餐吃蛋,每日一只,连吃一个月。禁忌:禁食辣椒、猪血、绿豆;禁欲一个月。

红星心里嘀咕,这就是点茶,好简单吧。“鲍师傅,你看我要点一贴吗?”

鲍师傅笑笑,“你命金贵,中午已经吃了一贴茶了。”红星不明所以,眼看门前的茶杯,不对呀,不会是……这杯茶吧?不对呀,我天天喝的,脑子在打转,眼睛迷茫,看着鲍师傅不语。

春儿也笑笑,想不到香狸肉也是药。

鲍师傅说:“上苍造人,万物天珍。不可暴殄,不可皆废,撷其一利,共谐共生。”

红星听了,似懂非懂,无由提问,执念“嫪毐轮子汤”,斗胆嘀咕一声:“今天可以私聊‘嫪毐轮子汤’么?

“我说过可以的。这事还得看你的诚意。这个方子可是我祖上不示外人的,我得掂量你有多少诚意。”鲍师傅在开价,高明的人从来不讲数字。

“鲍师傅,我有十万诚意能打动您吗?”红星在试探,不愧是赌场里混的。

鲍师傅不屑一顾,表情冷漠。

“鲍师傅,我是先向您表示十万分的诚意,只要过命,我当再奉上余下的一半诚意。”红星的盘算是,只要弄到方子,有的是赚钱的门路,就下了狠心,许了二十万的天价。

“口水帐行不通。”鲍师傅不放心,毕竟按现在的行情,二十万块钱可以造一幢项荣家那样的房子了。

“请鲍师傅放宽心,这几年打拼下来,我还积蓄了一点私房钱,拿出来可以应付。”红星执念那一本万利的方子。

“还是那句话,约法三章,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留、一刀两面清。”鲍师傅显得很不情愿。“再加一条,我要现款。”

红星押宝坚决,“我都依您,我就一条,时间要快。”

请看下节《秘笈》

21.秘笈

鲍师傅说:“马上把方给你。但有个条件,你和春儿一起秘制‘嫪毐轮子汤’。”

红星听了,心下欢喜。有了方,有春儿操作,离“嫪毐轮子汤”到手就更近了。

红星故作惊喜状,“鲍师傅果然爽快,我明天就来预付定金。”

鲍师傅手一拦,“不急,我想你心里还不踏实。我们以一个月为限,一个月后,你说满意,我再收你的定金。你要说不满意,我一分钱不收,可以吗?”

红星满颜欢喜,“鲍师傅一言九鼎,我信得过。”

鲍师傅又手一拦,“请你放心,我自当信守江湖规矩。不过……”

红星收起笑容,生怕有变,“不过什么?”

“这药材得由你准备,我概不负责。”鲍师傅提出要求。

红星被一惊一乍,“这个,好说,好说。我完全听春儿的吩咐,可以吗?”

鲍师傅笑笑,亲自动笔写了单子。春儿接过一看:鹿茸克,公鸡睾丸25只,肉苁蓉克,人参50克,当归20克,枸杞克,炒芝麻50克,白酒20斤,浸泡十日,按日常量一餐喝50毫升,三个月为一疗程。禁忌:禁食辣椒、禁欲、禁熬夜。

红星拿了方,与春儿约上二天后在岭村炮制药酒,欢喜道别而去。

春儿一直不语,见红星走后,忍不住低语,“就这些个药材,就能成就出第二个嫪毐?再说,方子给了人家,万一被放鸽子,这纠纷可难见光啊?”

第二天,春儿正准备辞别鲍师傅,欲去岭村,鲍师傅说:“春儿不急,红星准备这些药材,没有个二三天是凑不齐的。”

春儿担心的不是这些,“师傅,这单生意靠谱吗?虽然讲的是诚意,但他们大村的人,对我们小村的人,从来不讲诚意。如果不以大欺小,我们村灯日就不会被排在大年三十了。”

鲍师傅笑笑,扬不扬手,“春儿放心,主动权永远要在自己手里。你看,这是什么?”

春儿等鲍师傅拳头展开,看到一个小黑炭,仔细一瞧,这不是小时候玩的磁铁嘛。“这是磁铁吧,难道是药引?”

“在这个复方中,药引是酒,磁铁是起关键作用的,我祖上的秘笈。磁铁味辛而咸,无毒,配伍后,入肾经、肝经以及肺经,平肝潜阳,安神镇惊,纳气平喘,对房事劳累引起的眩晕、眼花和耳鸣有镇定的功效。可以说,这是本方的主味。”

春儿佩服师傅留了主要一手,走江湖的人视险恶为儿戏,“师傅好手段。”

“既然是主味,你在炮制药酒的时候,手法要精到,不使红星有所察觉我们的后手。”鲍师傅认真嘱咐春儿。

春儿屏息细听,点头称是,“我一定见招拆招,或塞进公鸡睾丸中,或藏在人参中,不让红星看出破绽。”

鲍师傅点头,“其实在方中也作了伪装,黑芝麻和磁铁颜色相近,只是大小不同,可以将磁铁再破碎,和在黑芝麻中。”

春儿见师傅想得如此周密,深知这味主药的重要了。

鲍师傅又唤春儿取来*纸、朱砂和毛笔,在*纸上画了符,上写:奉敕令,日上日,太上星君守。最后朱笔一勾。说:“把符贴容器上。”

春儿好奇心起,就凭人们对阴阳的敬畏,符比封条还管用,“师傅,我也能学画符吗?

“春儿慎重,可以请符。”鲍师傅一脸*怪,春儿再也不敢吭声。

四周静谧,只听得见屋外鸟叫,春儿不再打扰师傅,退到一丈开外。

鲍师傅又提笔在*纸上写字,写好叫春儿过来。

春儿屏气凝神走向前,*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天雷招兵,炁源驱流,仪仗缤纷,炼液灵宝,侍卫我真,急急如律令。

鲍师傅双指一扣,然后折叠交于春儿手上,“这是‘玉山神兵开旗咒’,在酉时封坛,点香祷告,默念咒语二遍,切记咒语只记在心,不示他人。”春儿应诺。

请看下节《见面礼》

22.见面礼

第二天午后,春儿爷爷带队上山种冬小麦了,春儿准备着要去岭村,鲍师傅捧着一壶茶悠闲着。

红星背着一个包走进门来。开口就说:“鲍师傅,您不会是在等我吧。”

鲍师傅手一挥,“哈哈,为你的事,我在考虑有没有万全之策,哪有空啊。”鲍师傅表面波澜不惊。红星听了,批语:打诳语需要草稿的。

红星气势不凡,径直拉开凳子坐下,把背包着重放在桌上,“鲍师傅,这里齐齐整整,共有十刀。”

春儿一听,立马如梦方醒,暗暗思忖:“真的是十、十万块呀,师傅的‘嫪毐轮子汤’抵红星那幢房子了,这回,玩的可大了”,春儿一脸的惊惶。

鲍师傅轻咳一声,笑笑,“你今天能来,我就下决心和你合作,至于诚意,你我心里有数。”

红星也报以尴尬一笑,“鲍师傅是天人神助,谁还不信?”脑海里又辉映起,拇指撬瓶盖的画面。红星始终认为鲍师傅的功夫深藏不露,那天仅仅是偶然一见。仅仅偶然一见,比吹破天都真实。

春儿拿了水瓶一一续水。

红星暗然神伤,“我没有这个命,做梦都想拜在您的门下。”

鲍师傅自嘲,“过路郎中,这一行当,天涯漂泊不说,只怕是你今天相信了,我是个郎中;你要是不相信了,立马就是个江湖骗子,哪有你的行当实在?”

红星见鲍师傅话中有话,自惭形秽,命里没有不相求。

“鲍师傅见笑了。忙着采购这些宝贝,没时间娱乐。好在朋友们看得起,都在帮助我。最要命的是,十刀诚意实在耽搁我时间,跑了二趟信用社,才凑齐。”

春儿想到酉时封坛,这一切的准备都围绕在酉时。前后也不过一天时间。这一天里,看似平淡,却有个神秘的力量在推动自己一步步向前,前路不可测,会有万丈深渊吗?

鲍师傅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红星振作精神,“昨天就委托县城菜场的老板,订好了25只大公鸡的下水,基本半卖半送。另外的宝贝都在国营药店里采购。酒是固态法二至五道的粮食烧,大概有50多度。”

鲍师傅听了满意,“时间不早了,你们去操作吧。”

红星和春儿马上起身,正要辞行,鲍师傅迟疑了一下,“等等。”又拿了一张*纸,画了一个很复杂的符交给红星,“记得放在贴身内衣上。”

约莫戌时,春儿回家来了,“师傅,我回来了。”

看春儿的脚步,轻松多了,三个小时之前好像背着一幢房子似的。

可是鲍师傅还是有些不放心。

春儿爷爷坐在上位,一家人都等着春儿吃饭,“春儿快坐,你不来,不开饭,我们种了一天的麦子,肚子早呱呱叫了。”

春儿洗了手,赶紧给师傅盛饭,双手捧上,然后自己盛了饭坐下,吃了一口,咽下,忍不住说:“师傅,我主味藏在肉苁蓉中了。昨天设想或塞进公鸡睾丸中,或藏在人参中,都不是最好的办法,这七味药中,只有肉苁蓉可以藏主味。这么做,是不是稳妥?”

鲍师傅将肉苁蓉、鹿茸、公鸡睾丸、人参、当归、枸杞、炒芝麻在脑子里过一遍,只有肉苁蓉体块大,可以藏匿磁石,春儿心细。“稳不稳妥要看容器震荡以后主味会不会荡出来。”

春儿想到魔术师,高明的郎中还得学点魔术,要学的,实在太多了。“我把几片肉苁蓉,谎说太厚,躲进厨房用菜刀切开,把主味夹住,然后混在一起。”

鲍师傅说:“万无一失的办法,二个月之后,找个机会,把这片肉苁蓉拣出来。”

春儿点头称是,开心吃饭。

鲍师傅脸转向上座的春儿爷爷,说:“今天,红星捧来了十万块钱。余本台,我打算把这笔钱当作我收春儿为徒的见面礼。”

一桌人听了,齐刷刷停下了筷子,奶奶张大了嘴巴。十万块,现在台村“万元户”很少,十万块钱可是梦里的大款才有啊。

春儿爷爷说:“鲍将台,吓死人,春儿跟着您学,我已经欠下了您的情。你事情多,钱用得着的地方多呢,再说这么大的礼,春儿受得了吗?”

鲍师傅说:“余本台,你放心,钱来的明白,这是我拿祖上的秘笈换来的。我这样做,不是为你,也不是为我,是为了培养我们的后代,延续祖辈光荣的历史。现在医学发展很快,没有钱是学不到更好的本事的。中医的经络、阴阳是经验、是推理,西方医学是解剖、是模型,西方医学更接近于队伍实用,中医仅仅是可以糊口。”

春儿爷爷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鲍先生,“鲍将台,今天是怎么了?高深莫测的。不管怎么说,你说的见面礼是不是不合礼数,即便师徒之间要行见面礼,也多半是徒弟孝敬师傅的……”

一家人耽搁了吃饭,鲍师傅眼见说服不了大家,不如先吃饭再作计较。“余本台,大家先吃饭,饭吃好了,咱们再细细说这个道理,行么?”

大家的筷子动了起来,春儿爷爷钳了一筷子炒鸡蛋放鲍先生的碗里。

请看下节《符疗》

23.符疗

饭后,鲍师傅和春儿爷爷不知去向。一有事,他们总是神神秘秘。好在一夜安静。

第二天,春儿正在琢磨昨夜师傅回来了没有的档口,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头就见一媳妇抱着儿子,“这是春儿的家吗?”

春儿脑海闪过,什么时候我的名讳代表了咱家了?不喊咱家大爷,咱就不担待你。这时,春儿奶奶却应了声,那媳妇堆笑说:“台村我初次来,一路问来的,可好找。”

春儿奶奶热忱地问:“找咱家春儿?”

那媳妇停顿一下,“也是。听说,这儿来了一位大神,能看疑难杂症。我是慕名而来。”

春儿听明白了,是来找咱师傅的,对嘛,咱师傅的名气才大嘛。“奶奶,你去忙,我来接待。”

春儿等奶奶进了厨房,才开口说:“大姐,我就是春儿。请问,你找我师傅有什么事?”春儿见一大一小娘俩面色不错,看不出有什么外感。

那媳妇不紧不慢地说:“你师傅今天不在家啊?这是我娃,二岁多了,平时好好的,一到下午就发烧。请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春儿转过身,在光亮处,抬手摸了娃的额头,发现不热;让娃嘴巴张开,看了舌苔,红白相间,没大问题;翻了娃的眼睑,也没发现问题。脑子里想到捉迷藏,“进屋坐。”

待那媳妇坐下,春儿接过娃的手,撸上袖,放桌面上开始搭脉。脉象平缓,既不弦也不濡,中候有力,浮沉、迟数、缓急、强弱等脉之语言都没问题,一定要挑毛病的话,脉数显现有热症的可能。

春儿将娃的袖子理直的瞬间,脑子飞快转动,“发烧几度有量过吗?”

那媳妇回答:“38度多,一般都是39度之下。上个星期有过39度,医院,医生建议住院,住了一星期,每天打一针退烧药,后来不烧就出院了。”

春儿惊觉,有二点,一是都住院了,二是都打针了,起身走到厨房,悄悄问奶奶:“我师傅外出了吗?”

奶奶也悄悄地说:“昨晚,你爷爷没回来。估计午饭前就回来。”

春儿只得又回到堂前,“我师傅,采药去了。你安心等,让娃下地走走。”

春儿说谎也在行了。过一袋烟的功夫,春儿爷爷和鲍师傅回来了。春儿迎上师傅,看师傅脸上油红油红的,这一宿,和爷爷去干什么了?

那媳妇马上起身招呼:“这位是春儿师傅吧,我有事求您。”

鲍师傅声音洪亮,快人快语,单刀直入,“什么事,请说。”

那媳妇许是受了感染,语气也自信许多,“这是我娃,二岁多了,平时好好的,一到下午就发烧。请您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春儿看过了吗?”鲍师傅看了一眼那娃,先想到了春儿。

春儿赶紧回应:“师傅,我看了舌苔、切了脉,脉数稍热。娃上星期刚出院,打过退烧针。”

鲍师傅转身问那媳妇,“你可知道打了什么针,是什么药?”

“柴胡。”那媳妇回答说是柴胡,柴胡是解表退热的。

鲍师傅说:“柴胡固然可以退热,但解表不解里,治标不治本。”

春儿理解了娃为什么出院了又发烧的原因,正想探知如何破解,鲍师傅却说“不慌,饭吃了再说。”

春儿爷爷马上招呼:“在这儿吃饭,吃了饭再说。”

春儿奶奶把菜碗摆好,春儿爷爷说:“喝口‘顶缸青’?”

鲍师傅欣然应许,把大碗凑到一起。看得出他俩一宿没回家,还挺高兴。

饭后鲍师傅和春儿爷爷午睡去了,留下春儿奶奶陪那娘俩。

约摸申时,娃开始发热,那媳妇紧张起来,春儿奶奶悄悄叫春儿看看。春儿一看,那娃眼睛耷拉,似睡非睡,脸颊潮红,嘴巴带紫,细发拌汗。手上一摸,明显发烫。这真是怪,才多大功夫,完全变了样。脉博快,脉道松,脉数浮。春儿额头出汗。

奶奶说:“病是虚虚实实的,现在发作为实,叫你师傅来看看。

春儿叫来师傅的时候,那媳妇急得是眼含热泪了。

鲍师傅安慰她:“不急,不急,这是申猴热,待我祭一道镇符,马上就解。”

春儿见师傅要用符,立刻取来了*纸、笔墨侍候。

只见鲍师傅凝神定气,默念咒语,在*纸上开画,画完点燃,手一扬,一缕青烟在逆光下袅袅升去。鲍师傅看见烟气里有张脸朝他调皮一笑。

鲍师傅双眼含光,不予理睬,唤春儿奶奶取来了布、米,升,量了满满的一升米,用布扎住升口,在娃头上、身上游走,默念咒语,那娃睁开眼又闭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鲍师傅小心地取走布,本是平整的升面,凹陷了一角,春儿琢磨不透这一角的米到哪儿去了。只见鲍师傅把米用布包好,“你回家,把这袋米,放在娃的枕头下,今晚可放心安睡,明天不再发烧了。”

那媳妇听状,诧异莫明,春儿也是一头雾水。

请看下节《仪仗缤纷》

24.仪仗缤纷

晚饭厨房里飘出久违了的“饭甑蒸火腿肉”,春儿心想,估摸有什么好事了,但总琢磨不透。

自从可以上桌吃饭,春儿相当矜持,不敢轻易伸向那碗有相当意义的菜,不是要忍,而是必须忍。

春儿爷爷又放话,说:“今晚上,咱喝点土烧。”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橱柜里拿出酒杯。鲍师傅笑笑,没说话。

几杯酒斟满,桌上弥漫了酒香。趁场面热闹,春儿把最想说的一句话抛了出来,“师傅,符也能治病呀,我真的想学。”

春儿爷爷哈哈一笑,对春儿的好学感到满意。

鲍师傅轻咳一声,“家里没外人,我就说道说道。”

今天那娃是魄被摄走了,应该是某日酉时,碰到不洁的东西。人有*有魄,失*没智,失魄没神。说远一点,头顶三尺有神明,祖宗前辈都有护佑。祖上无德,父母失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缺少护佑,*魄散走,魑魅魍魉骚扰。

春儿扫过爷爷、奶奶、父母亲一眼,深感家里温暖。

春儿爷爷钳了一筷子“饭甑蒸火腿肉”放春儿碗里,然后端起酒杯招呼鲍师傅,“我们喝一个满的,如何?”

鲍师傅见春儿竖起耳朵,不理会碗里的“饭甑蒸火腿肉”,端起杯,和大家碰了下,一口喝了。接着说——

符的语言虽然简单,但力量强大。不同人画出不同的符,力量悬殊。简单地说,见符如见人。

鲍师傅拿起酒杯,“比如这只酒杯,和鸡缸杯相比,透出的信息是不一样的。”

春儿嘀咕一声,“鸡缸杯是什么?”

鲍师傅不紧不慢地说:“鸡缸杯是明朝宪宗皇帝朱见深的御用酒杯。他当皇帝的时候,就是成化年间,酿酒技术从西洋引进,从此将大米高梁青稞等粮食用蒸馏技术酿酒,酒的烈度最高可以达到70多度,甚至90度,就是原来是你奶奶做的‘顶缸青’,十几度的,后来是这种土烧,四十多度的。原来用碗大口喝酒,现在用杯小盏浅酌,先是有了这项技术,然后才有了小酒杯,所以见杯就见技术。这是其一。”

“其二,成化年间发明了斗彩工艺,原来只有景泰蓝,有了斗彩,可以在蓝底上斗进红釉、*釉、青釉,一只瓷器因为有斗彩而生机活泼起来,与景泰皇帝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捧着鸡缸杯就是显摆了。”

“更重要的是第三点,朱见深在万贞儿的庇护下得以当上皇帝,但过于倾心帝位顾不上子嗣,突然有一天确定有儿子了,那是多么开心,朝工画了“呼儿归宗图”,又上釉到酒杯上。可想而知,成化皇帝拿着这只酒杯是何等的开心。这只酒杯背后的信息是很丰富的,在成化皇帝的眼里就是成千上万的朝工、师傅和有德之人在护佑他。”

春儿佩服,鲍师傅随意拿一物就讲了一通道理,深入浅出,“就是说,师傅您画的符就是积聚了您所有的能量在其上。”

鲍师傅笑笑,“春儿一点就通,真聪明。我的能量也是从各渠道日积月累积攒起来的。”

一家人见鲍师傅褒奖春儿,就是不明了,也明白八九分了。

鲍师傅继续把玩着酒杯,春儿爷爷见机给鲍师傅斟酒,酒满到了桌上,鲍师傅也不急于喝,“所以,符道是神道,神道亦人道。画符先敬符,初学要事先净身,净手,净口,摆香案,上香,请神,祷告,以示对头顶神明的尊敬,虔诚地做好每一步,迎神送神,祷告再祷告,从不违约,从不失敬。”

春儿爷爷淡淡地说:“得道多助。”

鲍师傅这才喝了一口酒,“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春儿想到仪仗缤纷的咒语,想到师傅的功德,似乎看到了现成的“仪仗缤纷”。

请看下节《生意人》

25.生意人

几天后的下午,花腿爷托人送口信来,求见一面。春儿掐指一算,离一个月之期还有几天,莫非又出什么事了?螺蛳厣消退了没有?师徒俩忙了那茬忘了这茬,也想探个究竟。

推门进去,屋里空洞洞的寂静,春儿喊:“花腿爷,在哪呢?”没人应声。

师徒俩摸索到房间,花腿爷居然睡在床上,被子盖得严实,这日子过得清静了。

春儿走向床头,轻声呼唤:“花腿爷,我师傅来看你来了,你醒醒啊。”

花腿爷一轱辘爬起来,“鲍师傅,在哪?鲍师傅,在哪?”

鲍师傅笑笑,“怎么,一别又十几天,想出去了?”

花腿爷拉上鲍师傅的手,下床,拉鲍师傅来到堂前。春儿一看,花腿爷脱胎换骨了,脸面白净,眉毛修长,颊肉下挂,瘦骨嶙峋。春儿想到一个词,叫“仙风道骨”,师傅造化人啊。

“鲍师傅,我真难啊,和你商量一下,好不好?”花腿爷用生意人的口吻,急切想表达,葫芦里不清楚卖的是什么药。

“我这不是来了嘛,先让我们看看腿好得怎么样了?”鲍师傅仿佛知道是什么药。

花腿爷也不急于看腿,而是拣了一条小凳坐下,鲍师傅蹲下准备撸裤脚,花腿爷却说:“春儿,你奶奶的“饭甑蒸火腿肉”可真是香,在咱台村算一个硬菜。我平常到饭点就喜欢逛逛弄巷,还有休宁佬家的臭豆腐炒辣椒也算一个。我老婆子炒菜算不上好,但大蒜炒茄子香。鲍师傅,我这日子不如和尚,吃了这阵子斋饭,能不能让家里送点菜来呀?”

鲍师傅不理会,坚持要撸裤脚,花腿爷只得拉起裤管,一条白晰的小腿完全露了出来,痂脱落了,隐约可见曾经的螺蛳厣影子,春儿眼尖,看见疤痕上长出了几根细毛,“花腿爷,你的腿好了!”

鲍师傅说:“还会痒吗?”

花腿爷支吾,“不曾有痒,全身只有肚子捞得慌,天天吃素喝药,想喝酒吃肉,呵呵。”

“恭喜你呀,花腿爷。这腿好得这般利索,没白受罪。”鲍师傅开心,“行百里者半九十,只怕不巩固还要复发。”

花腿爷听了面孔僵硬,“我真难啊,都有九天了,每天几次地跑厕所,大解不畅,肚子没油星,这人活着没意思了。”

春儿想不通花腿爷打退堂鼓的终极目的,鲍师傅说:“花腿爷,我在你的门口是镇了符的,期限是一个月,如果你一定要闯出去,只怕不是有苦就是有灾。你仔细掂量下,选择哪样合算?”

花腿爷混过生意场,是听说过符的,噎着嘴笑,“符?既然是你镇的,也当你除,不就行了吗?”

鲍师傅满脸严肃,“符是天上的神,阴间的兵,如果没有符镇守着,螺蛳精可能天天和你在一起。”

说到螺蛳精,花腿爷哑了火,说了实话,“鲍师傅,你是神人,不瞒你说,我这腿眼见要痊愈了。回想这漫长的三十年里,天天想办法治疗,可从来不见好,这回是真的见好了,心里高兴啊,怎么感谢你呢?”

“花腿爷,当初没说到这茬,不过,咱村都知道你有一万块钱的许诺,不是吗?”春儿就是认真,就事认事,可惜他女儿嫁人了。

花腿爷看了一眼鲍师傅,鲍师傅听任春儿一说,不置可否,“鲍师傅,一万块,可以么?”

鲍师傅没有表态,“且不忙说钱,要彻底痊愈,还有几天,我得再配几贴茶,明天叫春儿把草药送来。”

花腿爷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有药呀?不加价吗?”

鲍师傅笑笑,一句话也没说。

请看下节《池中物》

26.池中物

师徒俩回家来,鲍师傅唤春儿取来纸笔,开了“白芷、姜*、土茯苓、杜仲、独活、路路通、天仙藤”的方子,叫春儿配伍,制膏,春儿忙了半夜。

一个是为了荣誉而坚守,一个是为了钱财而放弃。孰是孰非,自有评说。春儿再一次体会到用符的魅力。

今天是“嫪毐轮子汤”开缸的日子,红星找行家到坝上弄来了一条花鲢,足足有30斤重,甚是难得的稀罕物。一早就捎口信请师徒俩赴宴开缸。

鲍师傅约了春儿爷爷,携春儿赶赴岭村。在红星家门口,项书记和张爷正忙着,地上一条鱼,象小猪一样大,大头肥壮,鳍背乌黑,绝非池中凡物。

张爷眼尖,马上招呼:“春儿他爷,鲍师傅,看,这条大鱼,有口福啊。”

项书记转过身,立刻招呼:“来了,快进屋坐。”提高二度嗓门儿叫:“北双菱,客人来了,出来接,泡茶。”

北双菱踽踽出迎,满脸欢笑,看了春儿一眼,“快请进。都说喜鹊叫,贵客到,我家是灶底柴火叫,通知贵客到。”

春儿看北双菱今天穿了一件粉红上衣,内衬白底碎花,面色白润。张婶闻声从里头出来,“姐夫,鲍师傅,乖外甥,快请坐,红星这会儿去办点小事,马上就到。”顺手把一盘南瓜子摆放在桌上,“大家吃瓜子。”又拿一旁准备好的桔子、冬枣齐齐摆上。

一一坐定,北双菱的茶已泡好,一一奉到面前。

春儿爷爷笑笑,“靠山以野兽为珍馐,靠水以大鱼为美味。我们过的是皇帝都羡慕的生活呀。”

“皇帝过的日子,托你余本台的福。将近一个月,第一炮算是马上要打响了,‘开门红’啊。”鲍师傅看了春儿一眼,春儿眼睛瞟着北双菱,在想什么呢?

春儿爷爷转了个话题,“庄稼人种地,先把麦种选好,地还是那个地,只要有心种地,麦苗自然出得齐整。鲍将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余本台说的是。种子不好,地好,出苗不一定好;种子好,地也好,出苗一定好。庄稼人也是明白人。”鲍师傅调侃道。

两位仙人对话,春儿似懂非懂,北双菱却脸露娇羞,睨了春儿一眼,转身走开了。

当项书记、张爷坐下陪聊,春儿趁机溜进了厨房。厨房里,张婶另起一个柴火炉,擎一口大锅,大火烧旺,先煸姜葱蒜,然后将鱼块置入,翻炒出香味,再倒滚烫的热水没过鱼块。千滚鱼头万滚肉,炖鱼头,费时。

约摸鱼香弥漫到屋里的时候,红星回来了,“鲍师傅,春儿爷爷,失陪了。”

红星拉开凳子一坐下,就神秘兮兮地说:“鲍师傅,是真的吗?”

鲍师傅被问得一头雾水,没头绪。红星低声说:“刚刚,咱村的人拦住我,说,那位大神在我家,会捉妖。”

项书记圆睁大眼,“说话别没礼貌。”

红星不管不顾,“爸,你别打岔。”继续神秘兮兮,“那孩子真的是猴妖附身吗?”

春儿爷爷看了一眼鲍师傅,相视一笑。

项书记不相信,欲阻止红星的八卦,“什么猴,什么妖,现在是科学时代,宁愿相信科学,不可相信迷信。”

红星悖逆老子,态度突然正儿八经,“可事实是,自从春儿家回来,那孩子至今都好好的。你怎么解释?”

项书记仍不相信,“你们能确定孩子真有病?‘事实’往往是扑朔迷离的。”

红星这回真的是顶撞老子到底了,“事实确实明摆着嘛,孩子住院一个星期,天天打针,谁家爹妈不疼孩子,那么你说,没事会无缘无故去住院、去打针?”

项书记也不抬杠,“科学解释不了的,我们只有尊重现实,只等科学进步了再来解释。”

春儿看了师傅一眼,有点生气,咱师傅不是过路郎中、江湖骗子,好不好?

张爷见这场世纪迷案一时断不清,“这么香,看看鱼起锅了没有,到点好吃饭了。”话音刚落,张婶端着一大盆鱼来了,真是老夫老妻心犀相通。

项书记站起来收拾桌子,红星拿酒去了。

北双菱又端了一盆鱼,桌上摆了二大盆鱼,“鲍师傅,今天全吃鱼,名符其实的大鱼宴。”

红星突然站在北双菱身后,“老婆,你要把客人招待好哟,再来碟花生米、腌萝卜,再炒个叶菜。”

北双菱应声诺,笑着回厨房去了。

项书记招呼鲍师傅上坐,鲍师傅谦逊地推荐了春儿爷爷。春儿爷爷心里明白,项书记开始抬举鲍师傅了。

“今天高朋满座,好菜配好酒,把压箱底的拿来了。这二瓶茅台,是多年了,不舍得喝的。”红星不当家却囤积好货。

“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茅台?你小子有一套了?”这话听起来像是打情骂俏,难得一见。

大家开心大笑。红星说:“放开喝,不够,还有严东关。”

项书记开了茅台,一一斟满,举起杯敬大家,“欢迎各位。”

红星放下酒杯,就先把客人的碗里装满了鱼头,把老子装了二块鱼肉,然后又举杯敬酒,“为‘嫪毐轮子汤’干一杯。”

项书记把一块鱼肉放进嘴巴,端起酒杯,忍不住噗哧一笑,“轮子…汤?”酒撒下一桌。突然脸憋得通红,“轮子…汤,咳,咳,咳!”

一桌人放下酒杯发现情况不对,红星关切地问:“爸,怎么了?”

“鱼……刺……卡,卡……喉……咙了。”项书记神情痛苦。

金鳞岂止池中物,玄机处处有玄机。

请看下节《喉鲠》

27.喉鲠

对‘嫪毐轮子汤’的反应,项书记是敏感的。有句话叫“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现在项书记可真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了,要命的是吞咽困难,有种危险在向他逼近。紧要的是快点把鱼刺往上拿出来,或往下吞下去,“不吐不快”的是鱼刺,顾不上评说‘嫪毐轮子汤’了。

听到堂前闹将起来,厨房里女卷们闻声过来,张婶紧张地说:“快让我看看。”

项书记这会儿贼听话,张大了嘴巴,张婶够不着,项书记曲弓下腿,“北双菱,拿电筒来。”张婶发出指令。

张婶接过北双菱递来的电筒,不管项书记嘴巴流着口水,一只手就摆弄嘴巴,一只手高照电筒,左右探寻,“看到了,一根刺打横在喉咙里。”

“北双菱,把筷子给我。”张婶发出第二道指令。

北双菱递了一双筷子。“你拿电筒。”张婶发了第三道指令。

北双菱高高地照电筒,张婶的筷子伸进喉咙,凭感觉像是钳到了鱼刺,可惜使不上劲。项书记腿发酸,站了起来,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项书记屁股坐在凳子上,张开嘴巴,北双菱电筒再对准方向,张婶再伸进半截筷子,吃劲地做拨的动作,筷子出来发现是空的。项书记喉咙底被挠痒痒,推开张婶的筷子,咳了二声。

张婶接过电筒,又一次拨弄嘴巴寻找,“再好了噢,血都出来了,喉咙里血模糊了。”这话怎么说的,让大家喜喜悲悲的。项书记眼神无助。

张爷见婆娘无功叹息,“有醋吗?醋能软化鱼刺。项书记喝口醋,行么?”

都这时候了,张爷还习惯地征求意见。项书记含着眼泪,点点头。北双菱转身去取醋,张婶接过倒出半碗递给项书记。

项书记闭起眼睛喝了下去,又咳了几声。眼见饭吃不成了,起身走开。

红星扶着老爸,一起走向门外。

张爷招呼大家继续喝酒,大家喝了一口,“美味也有陷阱。这花鲢的刺比白鲢少。”

春儿爷爷附和,“张爷说的是,我们山上有一种石蛙,夏天在山沟里哇哇叫,冬天钻进泥土或石缝中越冬,肉质细腻,是难得的美味,但是小孩不小心吞下骨头,小便就拉不出来了。”

张爷又给鲍师傅舀了一碗鱼头,“鲍师傅,多吃点,鱼头没有刺。”

鲍师傅感激地笑笑。春儿爷爷自嘲,“山上没有鱼腥,吃鱼自然格外小心。”

鲍师傅笑笑,“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打死的都是会拳的。”

正聊着,红星回来了,“鲍师傅,各位,出了状况,扫了大伙的酒兴,张爷,酒呢?”

张爷递过酒瓶,红星一一把酒杯斟满。张婶问:“你爸呢,怎么样?”

红星情绪落寞,“在村诊所,大夫用镊子也钳不出,医院去。”

鲍师傅轻轻地说:“医院,时间一耽搁恐怕会发炎,喉咙肿大,一旦水肿,刺卡得更扎实。”

红星脑子飞快转动,莫非鲍师傅有解决的办法,“鲍师傅,有办法吗?”

鲍师傅淡淡地说:“办法是有的,恐怕项书记不相信我。”

红星愧疚,“我这心里难过,都怪我让老爷子吃鱼块,如果是鱼头,就不会出这档子事。”

张婶快人快语,“鲍师傅,我去叫项书记来,你是神人,一定有办法,你得让书记相信咱们。”

说完,张婶一阵风出去了。

不一会儿,张婶扶着项书记进门来,“真的是赤脚医生,连根鱼刺都拿不出来,村诊所现在姓“私”了,怕担责任还是趁机谋害?你们看,这喉咙都肿了,真听他医生的,到县城,指不定又甩什么新锅来。”妇女的阴谋论好可怕。

红星站起来,扶项书记坐好,“老爸,您思想水平高,但我看还没有我们年轻人高,就拿新生事物来说吧,我们年轻人就很快接受,您有我们这么快吗?”

项书记抬头盯着红星,眼里全是不屑的神情,心里想:“你小子小看老子了,从分田到户、山林确权、养老保险、新农村合作医疗,这一路来,老子接触的新生事物还少吗?”

张婶说话就不绕弯,“项书记,我们不扯远的,红星说的新生事物就是神医鲍师傅,你是不是请鲍师傅帮帮忙?”

项书记转脸投向鲍师傅,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鲍师傅把酒杯推进桌,“我还是那句话,既然项书记肯相信我,我就试试。”

项书记突然站起身,绕过半圈,伸出手紧紧抓住鲍师傅的手。鲍师傅欣慰地说:“别说话,先不急,我做个戏法,你认真看着。”

鲍师傅唤红星取来了*纸、朱砂和毛笔,唤春儿准备一碗凉开水。鲍师傅瞟一眼项书记,发现项书记眼睛铜铃一样地盯着。鲍师傅先画了一个符,点燃,手一扬,火苗闯起,眼见要烧手了,变戏法一样伸到了碗里,清澈见底的是黑色的灰烬。

鲍师傅端起碗,两指一弹,“请项书记喝了这碗水。”

项书记从戏法中醒来,点点头,双手接过碗,一饮而尽。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大家正等着鲍师傅下一个动作的时候,项书记开口了:“今天见*了!”

请看下节《开缸》

28.开缸

项书记顷刻间能说话了,始料不及,简直是在变魔术。变化太快,张爷不相信,“项书记,你不会在逗我们开心吧。”

张婶呵斥,“呸,只有你张能校轻肯头,才不正经呢。”张婶直人直语,话音刚落,又发现有哪不对,恼羞成怒,“回家再收拾你。”

项书记抬了一下手,“拜托大家一件事,今天的事,请大家不要外传,我就千恩万谢了。”

春儿爷爷说:“请项书记放心,我们绝不对外多嘴。”鲍师傅低眉颔首。江湖中人明白,道不同,道理是一样的,都要有形象。

唯独春儿心下不服,“凭什么,好心治好你的病,还让咱师傅做无名英雄,拣了便宜还卖乖了不是?”

项书记端起茶杯,站起来,“鲍师傅,谢谢您!今天亲身体验,见识了您的手段,不敢不信啊。我以茶代酒,敬您,改日,我们再聚一聚。”说完,双手捧茶喝了一口,态度虔诚。

鲍师傅礼貌地也站起来,“举手之劳,请别在意。”

项书记见鲍师傅身怀绝技,真人不露真像,心里倒也喜欢。又敬了大家一口茶,请辞离席了。

饭后,鲍师傅唤春儿将缸抬到桌上,封口贴的符完好无损,吩咐关上大门,开缸仪式正式开始。

鲍师傅如此这般,向春儿密授了机宜。春儿爷爷和张爷都退守在一边壮威。

在庄重、肃静的气氛中,红星摆上了一对红烛,一只香炉。春儿点亮了红烛,挑了三支香,摆放停当。

此刻正值午时,阳气最盛。鲍师傅净了手,整理了衣襟,上前持香,对着红烛点燃,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礼毕,揭开了符贴。

春儿上前开了缸盖,将一尺长的酒簦伸进酒缸捣茨,一遍遍的舀起放下,舀起放下,动作轻灵,约摸一刻钟,春儿额头上汗珠亮闪闪的,依旧一遍遍的舀起放下,舀起放下。

春儿爷爷纳闷,静观春儿的眼神和动作,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堂前寂静,甚至威严,只有酒簦入水出水的声音。红星见状,这般辛苦,深感“嫪毐轮子汤”来之不易。

鲍师傅依旧口中念念有词,眼睛半睁半闭。眼见三柱香快点完了,鲍师傅又续了三柱香,接着念念有词,静待春儿一遍遍的舀起放下,舀起放下。

快入冬的时节,春儿额头冒汗,汗水向眼眶淌,模糊了视线。春儿腾出一只手,扯住袖子,擦了擦汗。春儿爷爷心疼孙子,看了鲍师傅一眼,鲍师傅依然故我。

张爷移了一下屁股,尿急,心里嘀咕,茅台酒也不是这么好喝的。

红烛燃了留下一小截的当儿,酒簦僵持在春儿手里,只见红烛亮光一明一暗瞬间,鲍师傅已绕了半圈,等红星看清楚的时候,鲍师傅已经挡住了红星的视线,一只手扶着春儿的背,春儿借势坐下,虚脱了一样,满脸冒汗。

红星也心疼春儿辛苦,悄悄递了纸巾过去。此刻,众人闻到了非常药香的酒气,“嫪毐轮子汤”人见人爱了。

鲍师傅即刻画了符,在烛火上点燃,手一扬,一缕青烟飘起,似乎听见万众旗兵排山倒海而来。

鲍师傅又拜了三拜。

请看下节《十九个秘密》

29.十九个秘密

春儿见到了师傅的身手,眼疾手快,自叹弗如。暗自庆幸,在那关键时刻,如果没有师傅相助,恐怕心力不济,酒簦不稳,前功尽弃,思来极恐。万一又逃脱,那可又是一场瞎子摸球的游戏,千分之一的机会,不是闹着玩的。

这会儿,磁铁进了师傅的口袋,想到这儿,春儿又满血复活了。

红星欢喜地撤走一切用具,最后怀抱陶缸珍藏去了。鲍师傅嘱咐:“北双菱呢,请她来。”

“夫妻同治”是鲍师傅祖传的医术,鲍师傅窃窃对春儿说道:你祖公有本医书,叫《八十一难》,相传是秦始皇的御医与弟子的对答记录,有病因、病机、病证、阴阳、脉诊、经络、脏腑、营卫、腧穴、针刺等十个方面,其实是先祖在战争中行医的经验,最是草菅人命的战争最能开发医术。后来,传说扁鹊在其基础上分出了《素问》、《难经》。再后来,“朱一贴”朱震亨得到了此书,补充了泻火、攻邪、补中益气和滋阴。如今,这部奇书瑰宝,秘传在民间。夫妻同治就是“滋阴派”创始人朱震亨的杰出贡献。

香风扑鼻,北双菱款款近前,春儿瞟一眼,鲍师傅说:“你坐,春儿切下脉。”

北双菱坐下,撸起袖,动作木讷,眼睛不老实。春儿不敢近看,靠前切脉,闻到头发有菜味,香气也不再是雅霜,似乎是圣罗兰。肌肤温润,脂而不凝。

春儿三指搭上,脉实回弹,脉道绷紧,春儿弱弱地说:“脉见洪象。阳气有余、气壅火亢。”

鲍师傅凑过来,坐下切脉,以为许,对北双菱笑笑说:“这段时间以来,每天坚持早餐吃蛋吗?”

北双菱急切地回应:“坚持的,您说的都基本做到了,不吃辣椒,不吃猪血,不吃绿豆,很少打麻将,只是……”

春儿插嘴:“只是什么?”

北双菱斜了一眼春儿,瞥过脸,朝鲍师傅平静地说:“大概就一二次没做到。”

鲍师傅明白。春儿心下埋怨,我师傅的话不听,有你受的。

“更严峻的考验才刚开始,你不能功亏一篑。我再给你点一贴茶,每天煎一包吃二次,吃一个疗程。还是约法三章,禁食辣椒、猪血、绿豆,禁欲一个月。”鲍师傅严肃要求。

春儿脸色泛红。好你个北双菱,欺我年轻不懂“事”啊。

鲍师傅不理会年轻人的恩怨情仇,默默地开方。春儿凑近师傅身边,乖乖,足足写了一页纸:益母草70克、红花(复方)35克,淫羊藿70克、泽兰70克、炒白芍70克、丹参70克、柴胡70克、制香附70克、鹿角片42克,太子参84克,山药(复方)70克、炒白扁豆70克、桑葚(复方)70克、鸡血藤70克、生山楂84克,川牛膝70克、玫瑰花70克、当归(复方)70克,川芎35克。

春儿数了数,有十九种药,其中多半是一时半会儿山上找不到的,正在犯楞,鲍师傅轻巧地说:“这个方,到中药铺去抓。”

回家的路上,春儿一遍遍地复记方子。春儿爷爷和鲍师傅也不打扰,家有学霸,夫复何求?

事出反常必有妖。“师傅,我总感觉有哪不对,但总又想不起来。”春儿的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咱师傅这么厉害,总不至于轻松地把方公告了大家,这十九味药可就是十九个秘密呀。

鲍师傅揣度春儿,“是不是你担心方子泄密?”

“对,我想起来了,方子给人抓药,是不是就不再是祖传秘方了?”春儿把心事和盘托出。

春儿爷爷大度地说:“求死扶伤是我们的本份。当然维护祖宗的权威,不被人砸牌,自保的手段各门派都留有后手。”

鲍师傅笑笑,心想,这对爷孙俩倒也会换位思考,往往利益集团就是在这种时候形成的。

“祖传秘方多半是花招噱头,推销自我的江湖把戏。其实,这种调养体质,滋阴补阳,疏经理气的方子是很多的。在这个方子中,主味是益母草和红花,益母草和红花固然好,有修复子宫的好处。”

春儿仔细听鲍师傅谈方,似乎意犹未尽,“这么说,这贴茶主治修复子宫,辅以机体调理。”

“是的。先前,北双菱打了二次胎,是导致不孕的主要外在因素,而由此带来的心理和生理影响,是近年来不孕的主要内部因素。”鲍师傅进一步阐述病症。

春儿爷爷想了想,“这些都好理解,简单的道理,北双菱这些年也看过不少的医生,相信也是这么诊断的,我们可不落窠臼。”

“落窠臼,就不是我鲍将台了。”听鲍师傅的语气,明显是信心满满。

春儿穷追到底,“师傅,我们会用什么办法呢?

请看下节《血见愁》

30.血见愁

第二天,由春儿爷爷带路,和师徒仨人准备上山采药。

临行,鲍师傅对春儿说:“要不要换件衣服?”

春儿不解,自从紧跟师傅学医以来,跑码头多,跑山头少,春儿已经习惯了穿着体面。年轻人注重仪表。“今天是不是要爬山沟泥弄?”

鲍师傅开心地说:“那倒不一定,今天我们去请的这位大神,不会深藏在污水污土的地方。但是如果不小心,它会在你的衣服上留下抹不去的印记。”

春儿权衡再三,回房间换了一件之前上山割草的劳动衣。劳动衣穿上身有些不自在了,这吃饭穿衣乃马斯洛说的最需要。跑山头,看这行头,窝囊;跑码头,吃香喝辣的,风光。春儿庆幸遇上师傅,好好学,这一辈子不再窝囊。

一路走,在春儿的眼里,自己是山客了。这一路曾经多么熟悉,这地方叫凹头庙,红*打仗的地方,再沿山沟方向进去米是杉树坦,然后是*泥岗、牛印……经常来砍柴、割草,一遍遍走过。隔了二个月,陪爷爷和师傅来,感觉熟悉的陌生。熟悉的是,都可以全权代表路上的花花草草向师傅一一介绍了,陌生的是,师傅眼里的花花草草可不是咱熟悉的花花草草。

正胡乱思想的时候,师傅和爷爷已驻足不动了,春儿差点撞了个满怀。鲍师傅说:“今天运气真好,不费多少功夫,她就显身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血见愁。”鲍师傅用柴火棍点了点。

春儿满心欢喜,跳前一步,蹲下,对着师傅点的一茬伸手就抓,攥紧,收腕,回拨,“嘣”的一声,根居然断在泥地里。

鲍师傅突然说:“小心。”

春儿也没细想,脚下平地,哪有危险。电光火闪间,突然明白,撒手,检视自己,手上已沾上了白色的浓汁,衣服上也有二滴“雨点”,可能是根拨断甩到身上的。

山上的活,春儿是行家。马上想到水洗,附近没水,就地采了一株多叶的长毛草擦手,白色浓汁立马已转黑色,擦也擦不掉了。春儿心下佩服,“反应快,比我脑子还快,真是好药。”

鲍师傅没理会春儿,拿柴火棍继续拨弄被春儿甩了的血见愁。春儿瞄一眼,白色的浓汁还在源源不断涌现,这就是沾染了手还有衣服的浓汁。再看一眼衣服,“雨点”却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褐色的。

“变色龙啊,不好掌控的药。”春儿脑子发怵。

鲍师傅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把根拨出来,谈何容易,别看这茎才筷子粗,可根系发达,有她的地方,别的深根系花草是别想活的。”

春儿嘴巴嘟奴着,“霸道的药。”

春儿爷爷说:“不霸道,怎么叫血见愁啊?”

春儿磨蹭手上的黑块,鲍师傅笑笑,说:“霸道吗?那有进了当铺不上当的道理噢。”

春儿爷爷听了,哈哈大笑,“不进当铺,哪知道宝贝值多少钱噢。”

春儿不理睬他俩神仙过招,顺着思路,继续说:“这么霸道的药,师傅当心噢。”

看着春儿弱弱的神态,鲍师傅又开怀大笑,“若掌握一百种‘霸道药’,我可就发财喽。”

春儿还是担心,“我是说……与虎谋皮,难道不危险?”

“在他人眼里,视‘霸道药’为虎,但在我眼里,就是特效药。比如这血见愁,是化瘀生新的良药,学问就在用药轻重上。用轻用少了,起不了效果;用重用多了,有毒甚至剧毒。又比如,罂粟,那可是一方良药,可是用过了就是毒品。再比如砒霜,是一味杀毒药,但用多了,人也被杀死了。道理看似简单,学问都是很难。”鲍师傅说的道理春儿听明白了。

春儿联想到“剑走偏锋”,又想到在刀锋上讨生活的刀客。春儿爷爷谆谆教诲:“下重药、下猛药,有风险。把风险掌控好,不出意外,药到病除,就是学问,就是水平。”

“艺高人胆大,不是莫虚有的”。春儿看了鲍师傅一眼,腰杆又挺直了。

请看下节《买符》

31.买符

雨下这么大,天寒多雨水,换季了。

春儿奶奶半真半假的开玩笑,“今儿灶底柴火叫,是不是有贵客啊?”

“这下雨天,能有什么客人,只怕是干柴碰到烈火,起得劲儿才叫得欢。”春儿爷爷没往深处想。

鲍师傅笑笑,手里几粒瓜子在桌上抛着玩。春儿惦记午饭吃什么,奶奶会烧什么吃的,看似百无聊赖,唯有喉咙深似海,欲壑难填。

“姐,我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春儿奶奶走出大门,看清楚了,在雨帘里站着的是张婶。

“妹,是你啊,快进屋。我刚刚说到‘灶底柴火叫,通知贵客到’,这火信可准的呢。”春儿奶奶一边招呼张婶,一边转身对春儿爷爷说:“是张婶。”

春儿爷爷起身恭迎,“张婶啊,打湿了没有?有事托人送个口信就是了,何必大老远的亲自跑路。”

张婶收了雨伞,倒立门外,拍了拍裤管,走进大门,“姐夫,我就是劳禄的命,自己的事不跑,谁还会替我跑?”见鲍师傅靠桌坐着,慌不迭招呼,“鲍师傅,我是一天不见您,一天心里不踏实,您是神人,哈哈,不要说下雨,就是下刀子,我也要来见您。”

春儿爷爷是了解张婶的,性格直爽,快人快语,办事利索。春儿奶奶听了,感觉太见外。鲍师傅笑笑,“张婶心诚,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我的事简单,问您要几个符。”张婶张口就来。

春儿听了,心下吃惊,这符如果批量生产,真是一条财路。

鲍师傅哈哈一笑,“我手头没有符啊,即便有,也从来不曾送过人的。”

“这符,不就一张*纸么,画上图,就是符了吗?”张婶就是嘴快。“*纸我带来了,就劳驾您动动笔。”说完从内衣怀里掏出一扎*纸。

这下尴尬了。鲍师傅无语,春儿爷爷不知说什么好,春儿奶奶看看他爷爷冷眼旁观也不知怎么圆场。

“鲍师傅,且不说,那媳妇的事。项书记的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啥符好赞啊,来几个备着。我们私底下,都想要。”张婶担心鲍师傅不轻易给,是早有预见的。

见一屋子人不说话,张婶再进一步出牌,“当然,润笔费我们会付的,*纸我们出,工钱我们照付。可行?”

“都是姐妹亲戚,哪能要你们的钱。”春儿奶奶感觉张婶越说越见外了。

“你去照料厨房,灶底柴火烧着呢。”春儿爷爷开了尊口。

春儿奶奶看了一眼鲍师傅,默默走开了。张婶期待地审视着,凛然已经是谈判全权代表。

“不就是钱嘛,鲍师傅,你开口就行了。姐夫,你做个证,今天鲍师傅说多少,我们给多少。我既然来了,指望高兴回去,私底下的几位相好都盼着呢。”张婶露了底牌。

话说到这份上,两位爷都被逼到墙角。春儿戚戚地说:“师傅说了,符是天上的神,阴间的兵。姨,你们请了符去,不怕天上的神、阴间的兵捣*?”

张婶想了想,“不怕。再说,我们是付了钱的,应该有使用说明书之类的交待清楚。”

鲍师傅苦笑不已,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不怕东方不败,就怕恶*无赖,“张婶,不是我不给,事实上,完全和你想的不一样。这一符对一症,无症之符就是白纸一张,都是熟人,骗人的事咱不做的。”

话音刚落,张婶楞住了,“无症之符就是白纸一张。无症……”张婶念叨着。

鲍师傅见这话能镇住张婶,继续说:“无症之符无效,咱不怕,怕的是,平白无故出妖,那就没法子帮你了。”

“怎么会这样,此话当真?”张婶不死心。

“鲍师傅几时骗过人?”鲍师傅打了逛语。

转瞬,张婶又忸怩作态了,“一符对一症……我苦命啊……白天没得睡,晚上睡不着,躺下想心事,想这不行那不行的;坐起干杂事,开小差想这想那的。最可怕的时候,臆想背后有人拳头高举要落我头上……明知道,这都是些没影的事,但就是空想,空紧张。”

鲍师傅抓过张婶的手,放桌上,三指搭上,颔首切脉,须臾又指着换一只手,脸色一变,“你犯魍尚了。”

请看下节《魍尚》

31.魍尚

“犯魍尚”是鲍师傅对神经衰弱症的另称。

春儿接着给张婶切脉,三指搭上,细细体会,这“犯魍尚”到底是什么症状,切了约摸一分钟,脉弱。又要求换一只手复切,也是脉细。于是对鲍师傅说:“脉沉细弱。”

鲍师傅点头微许,“现在,这不是你姨,是你的病人,大胆地‘望闻问切’。”

春儿不敢马虎,看她脸色晦暗,眼袋发黑,舌淡苔白,寻思,这是肾阴虚症。不敢想,一个快人快语的人,会有这种症状,真的是万病皆由心。

鲍师傅淡淡地说:“神经衰弱症,常见于女性,男女大概是一比六,表象是女人多思考,但也不完全。比如有器质性的,多见于产后郁抑症留下的。病人往往持思维消极、情绪悲观和心理自责、自卑倾向。常常感到任何事情都困难重重,对前途悲观绝望;常常把自己看得一无是处、对微不足道的一点过失或是缺点无限放大,感到自己对不起他人,甚至认为自己是罪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活在自己寻找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拨。”

春儿见鲍师傅兴致高,就切切地说:“怎么叫‘犯魍尚’?”

鲍师傅打哈哈,饶有兴趣地说:“很早以前,接诊了一位病人,严重的神经衰弱症,经常梦见祖坟被一种*怪刨开,祖宗的脑子被其偷吃。后来,请教了一位高僧,说是世上有这种*怪,叫‘魍尚’,专食死人的脑子。相传,只有方相氏才捉得了魍尚。古代过年的除夕夜,会有一个叫‘追傩’的仪式,请方相氏看管好祖宗的坟茔。”

春儿心里嘀咕,这些大神生意真好,奶奶也是腊月二十四要敬灶司菩萨,祈求灶司菩萨来年天天给好吃的。

“从阴阳来看,这与脑袋相关无疑,过去叫脑傩,现在叫神经衰弱症。病由心生,一切要对得起天理,对得起良心,阳谋不阴,从善如流。”

春儿听鲍师傅说的好像是病理,又好像不是。在坐的都在沉思。

春儿爷爷突然感慨起来,“小医治病,大医治世。真正要治理的是社会。千百年来,儒释道概莫如此,得以传承。苍生不可欺,人心不可悖。医者仁心。”

春儿受启发,也似有感慨,但堵在心里,说不出来。场面沉闷,外面的雨停了,鸟才是最轻松的,想叫就叫,自由自在。

张婶被一通说,五味杂存,想一吐两宽,却又碍了情面,不肯开口,心下暗算,迟早找机会与鲍师傅解解心路历程。盘算妥当,自是默默不语。

鲍师傅不明了张婶一肚子的货,单单体验到张婶“活在自己寻找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拨。”,示意春儿取来纸笔,开了方:猪脑一两,加入蜂蜜一调羹,蒸熟吃,一日一次,连吃5~10天。

又画了符,嘱咐张婶如此这般,回去依样遵循。

请看下节《感应》

32.感应

送走张婶,雨又淅淅沥沥下着。

春儿奶奶被发小张婶整得心情低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春儿爷爷看在眼里,不予安慰。从来不曾听说过,这符还能买卖的,莫说买符是开天大的玩笑,头顶三尺有神灵,要真是当商品了,神灵也不会庇护了,符还会灵验吗?要真的当商品了,这符与那符不得打架吗?闹得神灵世界也不得安宁。

再者说,见符如见人,乱用符就是愚弄神灵,那是会折阳寿的。天意不可违。

鲍师傅神态冷峻,语重心长地说:“救死扶伤,替天行道。借天力救人命,顺天意才有道力。行医者,一招不慎就会出人命,治人死的,既没有医德,也没有口碑,神灵也不相助。”

春儿爷爷想到了糖师傅的遭遇,说:“春儿,你要听一听糖师傅的遭遇吗?”春儿想听,也明白爷爷是在教诲。

春儿爷爷清了清嗓子,“其实,这事我也在场,也算亲身经历。”年前做糖,是全三十六都家家的习俗。咱家年年都有冻米糖、小米糖,这两年还出新品种——爆米花糖。都是年前将米蒸过之后放太阳下晒干,以备年前的二十六、七这一天做糖。这场雨之后,天冷了,你奶奶就要熬地瓜糖浆了。咱台村的糖师傅数休宁佬的技术最好,我呢,也会,其实做糖的技术简单,就是将糖浆放锅里加热,然后把冻米拌入,在冷却凝固前置入匝盒做形,待冷却凝固了就是我们吃的糖块了。

春儿爷爷喝了一口茶,继续娓娓道来。

那一次,休宁佬上门给蒙子家做糖,糖在锅拌匀,他还用手试了试烫不烫的,一直很仔细的,起锅入匝也是正常的温度,但就是冷却了却不凝固,匝盒拿走,冻米散了一桌。糖师傅傻眼了,不曾有过的事却发生了。

糖师傅不相信,又请来他弟弟,也是一位老师傅了。长话短说,结果也是冷却了不结块,散得像沙一样。

兄弟俩仍然不服气,这就把我叫去也试了试,结果一样。三盒糖都不成功。休宁佬灰了心,匝盒一丢,说:“今天有*。”回家去了。

这事恐怕一辈子做糖的人都解释不清楚,只当是天意了,天意难测。

春儿奶奶若有所思,喃喃地说:“要说这种奇怪的事,我也碰见过。那一次,做豆腐点卤就是醋点进去以后不成形,平常点了就结成块,然后舀起、压榨、过滤就好了,可那次吓得我不敢进厨房,进厨房心里就起毛。”

鲍师傅深有同感,“如果是工艺偏差,不能足够说明天意的话,那么你们经常遇见的‘火信’,就是天意感应了。”

春儿也附和道:“又比如,‘说曹操,曹操到’;‘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谈*’,是不是也是感应?”

鲍师傅笑笑,“心灵感应确实是有,我妈走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云游在外,一晚上莫名的烦,睡不着,大概十一点多的光景,蚊帐外有一个影子闪过,在白炽灯下,逆光,很清楚的,但我年少无知,这种感应当作了生理上的反常。第二天,就接到了母亲故去的噩耗。”

“不是至亲,也会有感应的现象。”春儿爷爷见识多,“我认识一位木匠,他夏天晚上骑自行车回家,天刚落麻,砂石路上大石块还看得清楚,不迟。骑到一个大转弯,那个转弯我知道,就在金村附近。木匠听到有人唱儿歌,就有意放慢速度,意欲等后面唱歌的人结伴回家。骑着骑着,歌声越来越近,木匠转过脸搜寻,这当儿,歌声在木匠身边飘了过去,‘谁?’木匠斗胆喊一声,四周静悄悄的。木匠感觉不对,头皮发麻,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了。”

“你们知道吗?”春儿爷爷停顿了下,卖了个关子,“第二天,金村就死人了。一群小孩在松木堆上玩,松木滚下来,压死了一个小孩。”

春儿奶奶惊下了下巴,“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木匠,您不也认识吗?一位实在本份、多才多艺的好手艺,会开车、会做茶,会的手艺很多,学一门精一门的,碰到一些怪事都守口不说的,等事情有结果了,他才敢说出来。”春儿爷爷转身又征询鲍师傅。“感觉木匠学一点阴阳,或许会小有成就。”

春儿不情愿地说:“就像狗一样,知道人不知道的事。其实,科学再发达,也不完全破译自然密码,不信去问问项书记:人睡觉是怎么回事?”

鲍师傅哈哈大笑,别看春儿记仇,可说一句抵一句,句句落在点上,与春儿是越来越亲切了。“咱春儿,真应该去外面深造深造。”

“有您鲍将台,春儿福气满满了。”春儿爷爷发至内心的满意。

“我,总有一天教不了春儿。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有一位结拜兄弟,他是净土宗居士,一灯大法师的俗家弟子。当年,一灯大法师人在内江,凭一个越洋电话,就把电话那头,远在美国的客人送上了药。就是对方当场闻到了药味,而且感觉身上舒坦,有效果。这才是高人。我这位兄弟也在北京,凭一个电话,将远在加拿大的外甥女退了烧,就是当天打电话,第二天就退烧了,奇怪的是后来没发烧,一个电话就痊愈的那种。咱春儿,如果遇上他,拜他为师,我也不负您余本台了。”

春儿爷爷神往,慢了半拍,才说道:“春儿嘛,我就交给您了。能学到您的一鳞半爪,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请看下节《心镇》

33.心镇

掐指算来,一个月有余了,花腿爷到底如何,全村人都看着呢。

春儿爷爷领着鲍师傅和春儿到村西头,不算远,一路上碰到村民都要寒喧一番,问得都是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很是待见。春儿感觉咱村变了,变得友好,变得尊敬,变得亲切,不再拿鲍师傅当外人了,人情势力啊。

在孩子的世界里,天生对陌生人警惕,心理排斥。即便知道是邻近村的人,小伙伴们常常围着陌生人指指点点,拟或碰上有凶相的,往往躲得远远的,然后大喊一声“卡你到衣碎里(抓你到鸡窝里)”。

台村的娃娃好像一出世就与龙村的娃娃对敌,台村骂龙村是“龙村牛蛮(牛虻)”,龙村骂台村是“台村卡麻(青蛙)”。

两村的娃娃在山上割草干活,看见对面山的娃娃就隔空对骂,一人开骂:“龙村牛蛮(牛虻)”,对面山的娃就回应:“台村卡麻(青蛙)”。然后一个人就引来一群人相帮,成建制对骂。与对面山虽楚河汉界隔空千米,两村的娃们都超乎团结、一致对外。自然,龙村人到台村来,就“卡你到衣碎里”。

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那就是娃们看见本村大人尊敬的陌生人,自然不排外,不围观,不指指点点,当然不会“卡你到衣碎里”。

在一个月前,鲍师傅深居简出,不曾被娃们围攻。眼下,娃们见了鲍师傅,都亲切地叫:“俺师傅。”见了春儿,都喊“哥”了。春儿自然很是受用,时间不长,领袖全村了。

花腿爷爷哪知道“洞中方一月,世上已千年。”见春儿爷爷仨不请自来,预感苦日子到头了。

“花腿爷爷,情况怎么样?”鲍师傅示意春儿揭开门上的符,推门进去,花腿爷爷正在朝窗外发呆。

“鲍师傅,鲍师傅啊,盼星星,盼月亮,您们终于来了!”花腿爷爷有点小激动。“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我这日子过后,还比不上窗外的鸟儿,做梦都想出去啊。”

“出去,还不容易?推开门就可以出去了。”春儿爷爷笑嬉嬉地调侃。

“如果不是门上那符,你们可关不住我。”花腿爷爷的话半真半假。

油榨铺的煤,生意人的嘴。春儿才不相信花腿爷的客套。“爷爷,你是走南闯北,水陆通吃的,一张符能镇得了你吗?”

“春儿师傅,别笑我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是这符镇,我可真心静不下来,那就怎么也治不好我的腿了。”花腿爷爷突然感慨起来,生意人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自有生意人的信条。

鲍师傅笑笑,洗了手,蹲下,欲撸花腿爷的裤脚,花腿爷抓起裤管就自己撸了。一双腿露出来,白晰,隐隐约约长出了腿毛,哪儿来的螺蛳厣。春儿爷爷松了一口气:“恭喜啊,看这样子,你的花腿应该是痊愈了。”

鲍师傅站起来,也松了一口气,“药都吃完了吗?”

花腿爷慌不迭应声,“还有,外敷的药还有三贴,内服的还有一贴,膏药还有一大瓶。我拿来还给您。”

鲍师傅笑笑,“算了。还给我,我给谁用啊?”

花腿爷顶真,“这都是钱嘛,不能浪费。做生意,多还少补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春儿爷爷听了有点别扭,“那你说,痊愈了,得算多少钱?”

“能省一点是一点,多少由你们定。”花腿爷戚戚地看着鲍师傅,不愧是生意场混过的。

鲍师傅和春儿爷爷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管怎么说,我这里价格是有的,医院来说是少不了的,还不见得痊愈。凭你了。”

花腿爷闻说面露喜色,暗自舒了一口气,又瞬间呆怔,“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过,不管怎么说,感谢了。改天请你们吃个便饭。”

请看下节《感而不应》

34.感而不应

张婶听说春儿爷爷仨在项书记家,就风急火燎地前往,未进家门就喊道:“姐夫,你们到岭村可一定要来我家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好在春儿爷爷熟悉,知道是张婶,将一瓣桔子吞下,就看见张婶穿门进来,“你消息灵通,我们刚到。”

我们?张婶环视了左右,没有看见鲍师傅、春儿。“鲍师傅和春儿在楼上。”春儿爷爷解释道。

张婶也少了客套,扫了项书记和红星一眼,就径直奔上楼,“鲍师傅,鲍师傅。”

鲍师傅和春儿都被喊得紧张起来,北双菱说:“是张婶。”

“我们在这儿。”鲍师傅礼貌地回应。

张婶不客气,循声推开门,“鲍师傅,好巧了,你们不来,我又得跑台村找你去。”

鲍师傅示意坐,“先坐,等等我。”鲍师傅正在嘱咐北双菱服用血见愁的注意事项,无暇顾及。

北双菱今天穿了睡衣,可能是仓促间外套了一件西装,春儿早就闻到她身上有股奶香味,回回见了都有不一样的味道。

鲍师傅叮嘱,“我们约法三章,可不能半途而废,只要你守住阵地,上天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张婶就听到这几句话,然后鲍师傅就将手伸向自己的手腕,开始切脉。刚一搭上,鲍师傅就问:“猪脑吃了几天了吧?”

“今天是第四天。不瞒你说,这几天晚上更是难以入睡。头落枕上就想东想西,数几只羊吧,都数到了,还是清醒得很,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您说,这个猪脑是不是越吃越聪明了?”

春儿噗哧笑出声来,张婶有些尴尬,“乖,你去陪你爷爷喝茶去,我和你师傅聊聊。”

鲍师傅笑笑,点头。

张婶等春儿离开,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才正色道:“明好好猪脑是给我吃得笨一点的,可我就是笨不了呢?”

鲍师傅说:“谁说猪脑是让你笨的?”

“你看呐,我这脑子不是转得快、转得勤吗?吃了猪脑,不就慢下来了嘛。”

鲍师傅也不想解释,默默取来*纸、朱砂和毛笔。“之前给你的符,你是不是按我说的做的?”

“那张纸吗?确实是按您说的做的。噢,不过……那天不是下雨嘛,不小心弄湿了。”

鲍师傅面无表情,画了一张符,点燃,手一扬,一缕青烟飘去。鲍师傅笑笑,“你这脑子是挺复杂的,背了太多的债。”

张婶迟疑了一下,脸僵硬了些,“你也这么想,这么看我。”

“不是我这么想,这么看你,而是你不相信符,只相信自己。其实,人活一世,哪没有这个债那个债的。你心下不安,说明你骨子里还是个好人呐。”鲍师傅把话题引向深处。

“其实我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这一辈子,我对不起我们家的。读初中的时候就好上了同班同学,后来到另一个学校又交了一个男朋友,后来在厂里做工,又和二个社会上的人同居。那时,那家厂长正和我一个闺蜜谈恋爱,厂长到我房间要了我,我居然很有快感。这一路来,名节不保。处得多了,不当回事。二十二年前,我嫁到他家,没有坦白。按理说,这都过去了,可许多事不是说完就完的。该死的我,现在都这把年纪了,还是不能面对我家的,恐怕是一辈子不和谐了,‘相看两相厌’的那种。”

病由心生,妇科郎中遇到家庭婚姻的事多了,鲍师傅已经见怪不怪。“这种事,的确是痛苦。心理上受到谴责,生理上继续犯错。难怪嘛,我的符在你身上感而不应。”

“鲍师傅,您是神人。这些天里,您的一招一式我都看在眼里,惊您为天人。说实在的,我这真有点堕落,可您知道的,真正堕落的是我的脑子,总不能把我的脑子换了吧。”

鲍师傅又感觉到这女人不仅心理生理不一,在直爽的外表下还会胡搅蛮缠的,“他姨,感谢你的真诚,今天你能打开天窗,说这些,是对我的信任,是吧。但是呢,我们行医讲究一个缘分,如果你对我的符有感有应,我是能帮到你的;如果你对我的符感而不应,我是帮不到你的。”

“您是不是在说,我这种人,神也不理睬?”鲍师傅脑子急转弯,佩服张婶的脑子转得快,真是敏感,聪明人。

“他姨,我能帮肯定帮,你放心,我再想想法子。”鲍师傅只得息事宁人,使了个“拖”字诀。

请看下节《人设崩塌》

35.人设崩塌

从楼上下来,春儿爷爷正和项书记几个人在喝茶聊天。春儿爷爷透露了花腿爷的花腿痊愈了的信息,让项书记和红星他们惊叹不已。

红星感慨:“台村有位花腿,是我打记事起就知道了的。小时候,上床睡觉妈妈都催我们先洗脚,不洗脚,妈妈就威胁我们:和台村花腿一样,脚脚烂起来。”

红星学得像,逗得北双菱捂嘴咯咯笑。“你笑什么?”红星反问北双菱。

“现在你妈禅位了,都是我喊你洗洗睡吧。”北双菱顶嘴。

“你关心哪只脚,我还不知道。”红星隐晦地说了夫妻俩的暗语。

北双菱听了,不好意思走开了。鲍师傅刚下楼来,后面跟着张婶。鲍师傅换了种心情,“这么热闹。”

项书记立马招呼:“鲍师傅,来,上坐。”起身就站起来让座。

鲍师傅一抬手,在侧位坐下。张婶也拣了个位置坐,闷闷不乐。

项书记也不在意张婶的表情;“花腿爷这双烂腿,被您鲍师傅治好,不简单呐。”

鲍师傅意识到大家在聊花腿爷的事,高调地说:“也没什么,我隔离花腿爷一个月,他老人家一直都安心的每天吃药、敷药,这叫遵医嘱。我们这行,最怕病人不信任,医患两张皮,最后双方都不得好。”春儿爷爷听得出,鲍师傅这话里有话,隔山打牛。

张婶面无表情,嗑着瓜子以掩盖心中的不快。

春儿爷爷猜出了七分,“这一秋,我们经常来项书记家,是一种缘分,过去也不是不认识。只是缘分到了,走得更近了。我们鲍师傅是位大忙人,他驻脚台村这一个多月,是我和他之间的缘分。人与人之间,有的有缘无分,有的有分无缘,都是天意。”

红星亲切地说:“认识鲍师傅,时间不长,我的麻将瘾也不大了。现在想想,人一旦沉迷在某一事一物上,都认为自己是对的,除了自己都是不对的,心梗。真的谢谢我们的鲍师傅。”

鲍师傅感激地看了一眼红星,“不客气,能够跳出窠臼审视自己的人不多,这是你红星既聪明又开明。同样的药,同样的符,效果就是不一样。”

项书记赞许地点点头,“现在,家里都有他俩夫妻的笑声了。不打麻将,才有时间。说一千道一万,不如天天有陪伴。陪伴是长情的告白。”

张婶睨了项书记一眼,欲言又止。

“在认识论上,不是看我们自己有多优秀,而是看我们自己有多顽固。这照镜子可以看看帽子戴得正不正,照我们自己可以知道是不是走歪了,照新生事物可以辨析对我们是不是有利的。”项书记一旦升华到理论上,就一套套的。

才一支烟的功夫,你一句我一句,唯独张婶不说话,无意中仿佛把矛头对准了张婶。聊天就是这么奇怪,不说话的人一不留神就成了场上的“话靶子”。凭张婶的敏感,很快感知到气场对她不利。

“大家别对着我说。姐夫,你说句话,鲍师傅总是我请来的吧?”张婶寻机突围。

春儿爷爷笑笑,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表示否定。张婶马上又是快人快语的张婶:“当初,我姐告诉我,家里来了位郎中,不说医术好不好,单就空手放倒疯牛,就佩服人家身上有本事。姐夫,如果我不相信鲍师傅,我就不会把你们请到项书记家里来。”

春儿爷爷听着这话有点别扭,感觉张婶今天说着说着就置气,抬头征询了一下项书记。项书记也没有接过张婶的话头,正是冷场的间隙,张婶喃喃地说:“我是太相信鲍师傅了。”

这下轮到鲍师傅发呆了。

春儿疑惑,这才楼上发生什么了,自从他俩下楼来,一是直爽的张婶闷闷不乐了;二是张婶动辄就动肝火。思来想去,该不会是怪罪师傅拒绝卖符的缘故吧。

鲍师傅脑子也在飞快转动,和聪明人摆龙门,脑细胞要死不少。我如果是张婶,鲍师傅换位在思考,对你鲍师傅最恨的是什么?

拒绝卖符?不对。叫她吃猪脑?似乎也不对。她情绪由晴转阴是在下楼之后,那么可能是我知道了她的私密,担心她的形象在我这儿崩塌了,对,“人设崩塌”,她一定以为“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鲍师傅想明白后,人就轻松了许多,“江湖规矩,一定遵守。”

春儿爷爷才不相信鲍师傅和张婶有什么新闻,项书记和红星他们听到“规矩”两字,自然不会往那个方向臆想。

请看下节《吃王八》

36.吃王八

既然您知道了我的私密,那我就赖上您。张婶转身就喊北双菱:“双菱,你先去我家,把饭蒸下去,晚上请大家吃饭。”

项书记那肯赶了尊贵的客人,“晚饭我安排,在我家吃,大家就别走来走去了。双菱,你还得去一趟你婶家,把张爷请来。”

张婶才不肯呢,人活一张皮,面子重要,一定要借这餐饭把刚才的面子挣回来。想法在脑子里一闪,坚定地对项书记说:“项书记,在你家有的是机会,别和我争,晚饭非到我家吃不可。我家还有个硬菜,不会亏待你们的。”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一笑百媚生,彼此的生份又亲和了。春儿爷爷笑着说:“我们去春儿姨家吃,项书记,吃是小事,关键是请大家伙看看她吹不吹牛。”

大家听了又是开心大笑。鲍师傅心下暗想,这余本台真不简单,可不是一般的精明,轻巧的一句话,化解了许多不适,且看你张婶演哪出。

春儿惦念晚上这餐饭。岭村是千户大村,拿得出手的菜,自然比饭甑蒸火腿肉、捞汤菜、臭豆腐要好,我们吃山珍,他们吃河味。张婶说的硬菜又会是什么?

只有鲍师傅心里明白,去张婶家吃这餐饭,不是庆功宴嘛,差不离是鸿门宴,少不了是群英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吃出来的,吃了这餐饭,会演变为什么关系,鲍师傅心里没有底。

到张婶家,张爷热忱招呼,请春儿爷爷上坐,春儿爷爷没有礼让就坐了上小位。接着,张爷又请鲍师傅上坐,鲍师傅一再推让,最后项书记坐上大位。其他依次落座。在九都农村,礼敬贵客上坐是传统风俗,敬上不敬下,敬男不敬女。上位坐了女宾,天是要下大雨的。

北双菱晚上帮厨,穿梭进出,大菜小菜摆了一桌,桌子中间留了空位,只等压轴的硬菜上来就开局。

好菜不怕等。张爷:“我家的酒没有红星家的好,这瓶全兴大曲是最好的了。”话音刚落,项书记突然说:“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还有瓶38度剑南春,拿来与大家分享。红星,你回家,到三楼最里面那个房间的箱子里,有瓶剑南春拿来。”

“老爸,你也藏着好酒嘛。”红星起身走开,不忘回将了老子一*。

“我,藏是藏,没有你藏的好,档次矮了一截。”这喝酒的人家,好酒东躲西藏的,也是一道风景。

最后一道菜来了,张婶一阵风过来,端上一个大盘,“清蒸甲鱼,来喽”

张爷说:“这枚鳖是去年抓到的,一直养在鱼池里舍不得吃,今天她和我商量,要把留了一年的好家伙吃了,问我行不行?我说,怎么不行?上回没想到,台村姐夫来家正愁没有好菜招待呢。”

春儿爷爷很是感激,“我们来,像过去*子进村扫荡一样的,感谢啊。”

“扫荡?也要看东家愿不愿意,舍不舍得的。过去,*子扫荡不也有成功躲过一劫的,是吗?”项书记也会溜须拍马的。

红星一闪进门,是“剑南春”来了。张爷接了酒,一一把客人门前的酒杯斟满。

张爷坐下位,起个头,先敬大家,“东道主欢迎各位。”大家迎和,都喝了一口。张爷酒杯放下,“没什么菜,一起热闹热闹。”右手筷子就伸向清蒸甲鱼,左手帮忙,合力掀开了鳖盖,方便大家下筷。

春儿嘴馋,钳了一块裙边。其他人先吃了各人门前的菜。这也是一种客套。

甲鱼是第一次吃,吞下裙边,与香狸肉比,少了嚼劲,和花链鱼唇一样又糯又弹,没咬几下就吞下了,味道鲜美,齿颊有粘劲的感觉。甲鱼大补,上回吃了三碗鱼头,脸上长出痘来。想到长痘,春儿不再伸过筷子了。

项书记坐上大位,第二杯酒由上大位主持,“张爷家的菜一直是很有特色的。大家喝酒,尽兴。”端起酒杯一一碰过,一口干了。

“这么大枚的鳖,是不多见的,张爷太客气了。项书记,张婶说的硬菜不虚,啊?”春儿爷爷征询项书记。

项书记摸了一把下巴的酒口水,“千年王八万年龟。王八、乌龟长得慢,寿命长,往往个头不大,但岁数不小。”

春儿好奇心起,“这么大的鳖会有上百岁了吗?”

张爷笑笑,“说不好有几岁。养了一年多,不是养大了,而是养小了,养瘦了。”

项书记说:“按老辈人的经验,十年大如碗,百年大如盆。也快上百年了吧。”

春儿爷爷肃然起敬,“不简单呐,山上跑的没有一样比它长寿。”

红星联想到课本上说的甲骨文,“读书的时候,老师说甲骨文是先秦时期没有纸的时候,古人把字刻在龟骨上,到现在,至少二千多年了吧,说明骨头也保存长久。”

鲍师傅说:“那是龟壳,现在道家还借龟壳来占卜、祈福,认为有灵气,对龟壳很敬畏的。”

张爷悻悻地说:“吃什么,补什么,希望大家健康长寿。”

春儿爷爷可不这么想,“千年王八万年龟,百年的兔子你莫追。我们晚上打猎,成精的,不能下手。百年的兔子是拜过月的,你枪对着它,它会起立,俩前爪对你拜上二拜。如果你还开枪,那一晚上会有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凡是猎人都清楚,拜月的兔子你莫追。”

红星酒后思路开,“无他,我们为什么要尊老,老辈人也是见多识广,不可悖逆的。”项书记报以宽慰一笑。红星话锋一转,说:“老辈人,阅历丰富,心机也多,往往藏而不露,手段也高明,就好比这类兔子。如果这类人,心地善良,是好相处的;如果心肠歹毒,那是没有法子跟他斗智斗勇的。”

鲍师傅笑笑,心下想,这红星也是不简单啊。

酒正过三巡,张婶端上两大碗青菜豆腐,摆好,就坐下陪客了。

“鲍师傅,我敬你一杯。”张婶起意要敬鲍师傅,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鲍师傅也礼貌地站起来,碰了杯,两人一干而尽。

张婶避过春儿爷爷、项书记,上坐的两位都没有敬,直接敬向鲍师傅,这意思也够直接,鲍师傅沉着应对,也不说话,因为摸不清底牌。

春儿爷爷心里笑笑,终究也是不明白,张婶几次跑台村,又是热心张罗红星和北双菱的事,又是买符,底牌到底是什么。

张婶放下酒杯,招呼大家吃菜,“别客气,吃王八,噢……不……老鳖……噢……不。甲鱼,把甲鱼都分了吧。”说完把鳖块一一钳往大家碗里。

张婶脑子转得快,这股聪明劲,估计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能敌。市俗文化与她开玩笑,大家都没往深处想,不笑。

“他爸,起个头,把杯中酒干了吧。”张婶一来气氛就热烈。

“听当家的,那我们举起酒杯,我先领头干了,你们干了才坐下,可以吧?”张爷起意,众人诺诺。

项书记发表权威意见:“不听当家的,你还想听谁的?你的老婆,莫说是你,就是她亲爹在座也听她的。”

张爷放下酒杯,打哈哈,“是喽,去年,八十三岁的老母亲不小心摔断了腿骨,她倒好,不是安慰老人,而是埋怨老人,说:‘叫你安心在家,你不听,摔断了好’。惹得老人又痛苦又闭气。”

话音刚落,张婶拉下了脸。项书记打圆场,“你老婆就这脾气,心直口快,不是不心疼,是急火攻心而已。”

“平常对她娘老子就没有一句安心话,开口就放大炮。”张爷偏要争个对错。

“有你这个好女婿就够了,好了嘛。”张婶明显把气憋在肚里,让让张爷,聪明人不会不看场面。

张婶又冲鲍师傅说:“鲍师傅,来,喝酒。”

鲍师傅尴尬地笑笑,礼貌地问:“我酒量有限,今天喝高了,余多的……能否允许我敬张爷?”

张爷心粗,没体会到人心向善的道理,而是以为在鲍师傅面前,面子比老婆大,自然高兴地附和,“好,鲍师傅敬的酒,我喝!”

张婶看了一眼项书记,项书记也没说什么,这一切都被红星看在眼里。

请看下节《两类人》

37.两类人

说是远房妻妹,没听春儿奶奶讲过她妹的事,春儿爷爷对张婶的情况不清楚。

所谓远房,就是同村同姓而已。这在千户大村里,远房占多数,彼此之间有需要则走动,不需要从不走动。

春儿长这么大,逢年过节就不曾到过张婶的家。

鲍师傅不清楚这层关系,但已经感觉到张爷夫妻关系不睦,凭张婶的强势,她的人际关系圈恐怕是紧张的。想到这儿,鲍师傅也大抵猜到神经衰弱症的病因和病证。

世上有两类人,一类是相信郎中的,比如那媳妇,又如花腿爷,还有一类是不相信郎中的。道理看似简单,现实却很迷幻。鲍师傅自然清楚,往往一眼能认出彼此的缘分。

从张爷家出来,弓月印天,满天星辰。已是初冬时节,晚风入骨初有寒。春儿脚下暗暗使劲,用快走的办法来暖身,爷爷和师傅有酒劲护身,紧紧跟着春儿,三人一边走一边聊。

春儿爷爷笑笑,“是不是家里出来,身上冷?”

春儿抖抖脚,把衣服领子竖起,“我是不是也可以喝口酒了?”

鲍师傅调侃,“师门没有‘不得喝酒’的规矩,只是农村喝酒礼节多,容易失礼,喝酒也容易误事、坏事。”

春儿爷爷附和,“入了师门,听师傅的。既然你师傅这么说,在家,或者碰到轻松的场合,你可以学着喝酒。多向你师傅学,今晚你师傅略施小计,少喝了许多酒。以后,出门在外不可贪杯。”

春儿高兴,又争取了长大权利,先是上桌吃饭,现在是喝酒,长大真好。其实,有一次,奶奶做“顶缸青“的时候,春儿趁奶奶不注意,是偷偷喝过一口酒的,至今仍记得又甜又辣的感觉,并不排斥,禁不住有点期待。

又听爷爷说:“鲍将台,张家这位大神,恐怕度化不灵。对迷顽不化的人得花苦功,你有什么打算?”

“迷顽不化?度化不灵?是迷还是顽,现在还不清楚。如果是顽固不化,厕所里的石块,那不是我的能力所能劝返的;如果是一时糊涂,执迷不悟,加以开导能够劝返的,我们就不妨试一试。”鲍师傅谈了自己的想法。

春儿爷爷又分析了当前形势,“自从我们‘揭榜开诊’以来,明确答应的,花腿爷的事已基本圆满了,红星夫妻的事现在还不明朗。总体上,算是开局不错。加上那媳妇的事,在十里八乡算是落了好口碑,恭喜你旗开得胜。如果这位大神是“东厮”里的石块,那又如何推辞?”

“你这儿厕所,也叫‘东厮’啊。”鲍师傅顾左右而言他了。

“厕所不叫‘东厮’叫什么?”春儿不解地问。

“我们当地也叫‘东厮’,据说我们是从唐朝以来一直就这样叫。”鲍师傅说的“我们”是指广东潮汕。鲍师傅非常惊奇台村与闽广地区文化上的丝缕联系,好奇之余,更断定了“台村从福建云迁而来”的考据,猜测祖上是不是潮汕人。

杂念闪过之后,鲍师傅又引入正题,“如果是顽固不化的人,在她身上花时间就不值喽,这是有现实根据的。”

春儿好奇,想知道什么现实,“师傅,你说根据了什么?”

鲍师傅却不急于回应,“你说中医是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春儿在月光下点了点头,边走边等师傅下解,“现在国家都推崇,上了‘国粹’的地位。前几年非洲闹疟疾,死了好多人,当全世界其他国家一愁莫展的时候,是一株青蒿把他们救了。这就是中医的威力。”

“一株青蒿救了非洲?那非洲人应该很相信中医了。”春儿欢喜道。

“可中国却有人不相信中医,曾发誓一辈子不用中药,比如严复,比如陈独秀,还有一位大人物,历史学家,极其痴迷历史,极力坚持要把十三陵都挖开,结果挖了一个,现在不是供游人参观了嘛。”鲍师傅言辞激厉,愤愤然。

春儿爷爷听了惊呼,“敢挖祖宗的坟?大不敬。”

“和张婶一样,不尊敬长辈。”春儿嘟呶一句。

“对,凡是这类人,不尊敬长辈,甚至背祖离亲的,特别迷顽不化,中医在这类人的身上没有大用,不起大效,用符就更谈不上了。头顶三尺有神明,这类人的头顶没有一个神明庇护。”春儿爷爷很是气愤了。

鲍师傅淡淡地说“回说张婶,全凭她自己造化了。一个灵*无处安放的人,自然是神经错乱,灵*不安宁,幻想背后有人打她。”

春儿听了,心里泛起悲来,不知道是为张姨,还是为自己和一门心思在学的中医。

请看下节《闲聊》

38.闲聊

今年的冬闲与往年有所不同,似乎空闲了许多。

十月小春阳之后,麦地里的小麦和野草,与往年一样疯长,只是往年山上有人锄草的风景今年没有了,在家打麻将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花腿爷来春儿家串门越发勤了,几乎天天与春儿爷爷闲聊一会。鲍师傅是很欣赏生意人的精明,但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其实花腿爷才自由几天,人是自由了,可心里惦记田地里的庄稼,家里人却告诉花腿爷,麦地不用锄禾了,一亩地只要打一桶除草剂,草就不长了。因此,花腿爷自由后都赋闲在家,农活没多少,由家人全包了。

“现如今,地里不锄禾,改喷除草剂了;种田不插秧,改抛秧了;做喜事请亲戚朋友不用跑路捎信,掌上机写几个字按下键,对方就收到了。多出来了好多的时间。”花腿爷和春儿爷爷算对比帐。

“何止啊,你我都清楚,分田到户那几年,大夏天,家家为自己的稻田抢水、偷水。半夜躲在草丛里,当人家离开了,就把他家的水往自家的田里灌溉。你可记得?有一回,那家人也是精明,假装离开,引诱偷水人现身,结果两家打得鼻青脸肿。”春儿爷爷停顿了下,喝了口茶。

花腿爷接了话茬,“现在水渠修好了,浇田浇地不用去抢水了。”

“山林确权了,山上偷木头的人也少了。现在山林界线明确,偷砍一根木头,两家人都清楚,一对质,就明白谁家少了木头,谁谁背木头进村了,都清楚,就没有人偷偷摸摸砍木头。”

“是啊。上山砍柴火的人,现在也少了,家家都把‘老虎灶’改成‘省柴灶’,一天烧不了几把柴,村东头有二家用上了液化气,听说县里在推广‘沼气灶’,恐怕就更省柴火了。”

“噢,最大的变化是改种中稻了,原来三茬连作,现在一季中稻产量抵得上过去的二季早晚稻的产量。整整空出了二个月的时间。”

“这多出来的时间去干什么呢?”花腿爷问春儿爷爷。

“没发现?现在打麻将的人比以前多了。”春儿爷爷说,“现在往弄巷里走走,家家有麻将声。过去男人在家,婆娘是要赶的;现在女人自己喜欢打麻将了,才不管老公干什么。”

“小赌贻情,好像邻里纠纷少些了,是不是?”春儿爷爷问春儿奶奶。

春儿奶奶信誓旦旦,“你看着好了,邻里这头少了,家里这头却多了,山上田里的纠纷回到家里了,有人的地方就有事。”

鲍师傅佩服春儿奶奶哲学家水准的眼光。过去的人操劳,唯等下雨天下雪天,才把操花了的心收拢回来,安心休息。现在的情况是,天天休息,玩花了的心不是惹天下雨就是惹天下雪,恨不得天天有乐子。

春儿奶奶继续说:“你俩摆的龙门只是表面的,说得也不错。其实啊,现在变化最大的是钱,说准确点是用钱。这一家子,原来,当家一般是我们妇女,现在男人也争着要管钱了。一些家庭小矛盾都为了钱。”

花腿爷似有所悟,“男人也不得不要用钱了。就说这抽烟吧,过去自家种烟叶,自己做烟草,一年全部用烟筒抽旱烟,这二年都买香烟了,这得用钱。过去家家户户做“顶缸青”,这二年少有人做了,几乎喝瓶装酒了,这也得用钱。人活一辈子,总不至于连烟酒这点爱好都灭了吧。”

春儿奶奶不同意花腿爷的说法,“这买烟买酒的事,归当家妇女管,属于正常家庭开销。现在你们男人要这个钱要那个钱,不是用来玩这,就是用来玩那,你知道吗?”

春儿爷爷看了一眼春儿奶奶,不说话。

花腿爷有点畏难,“一家不知道一家的事,家家都不是念同一本经。谁知道啊?”

鲍师傅敏锐地感觉到,照这样的形势发展,欲了解一个家庭的情况,最简便的路径恐怕就是从家庭经济说起了。钱中有喜乐,钱中有疾苦,钱是抽动阴阳的根。

请看下节《虚以委蛇》

锅塔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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