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猪脚草药汤 [复制链接]

一碗猪脚草药汤

一碗猪脚草药汤

谭湘豫

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我的胫骨和膝关节多处被撞成粉碎性骨折，手术后医师对我说：“你受伤的位置既多又不好，要想膝关节和胫骨愈合后完好如初是不可能的，即使伤好了，走起路来也会有点跛。”我想，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走路有点跛算什么。养伤间期，七十多岁的老父亲细心照料，天天给我熬猪脚草药汤，说也奇怪，我恢复得很快，几个月后就能健步如飞了，单位里的援外归来的同事对我说：老谭你真幸运，现在完全看不出你是一个受过严重骨折伤残的人。只是从那以后，春秋时节遇到天气变化，膝关节就会疼痛难受，尤其刚伤好出院的那两年。

安仁的春天正是欣欣向荣的季节，满山遍野莺飞草长、万紫千红。城里人会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爱人和孩子去山里踏青。年轻的少男少女会约上三、五好友，带上水、酒和食品，在山里野炊，享受春天和青春的美好。

一个星期天，我和妻子在街上买了点老人爱吃的副食与保健品，一路阳光灿烂地回老家看望耄耋之年的父母。父母年事已高，与小弟住在一起，弟弟在郴州谋生，父母的日常生活实际由弟媳照料。弟弟的儿子九岁，正在上小学，星期天从学校回到了家里。小家伙有点腼腆害羞，不大爱说话，九岁了还没大大方方地叫过我一声大伯。看到我们的到来，他腼腆地一笑，一阵风似地往家里跑。大老远地喊：“爷爷，奶奶，大伯回家了。”父母听到侄子的呼喊，从厅屋里迎了出来，接过我和妻子手上的东西，便张罗着要给我熬猪脚草药汤。这么多年过去了，爸妈仍记着我受过伤的腿。

在准备草药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味鸡血藤，于是父亲对侄子说：“正正，你知道家里还有鸡血藤吗？”侄子在外面边玩边回答道：“不知道，屋后山上有的是，爷爷，要鸡血藤就进山采吧。”小家伙似乎十分生喜欢采药，父亲要他在家里找，他却要进山采。“爸，这么小的孩子进山采药大危险了，正正会采草药吗？不要熬了，我现在腿也不怎么痛了，可能就是喝您熬的猪脚草药汤喝好的。”我接过侄子的话对父亲说。

意外的是这个有几分腼腆的小男孩，像大人一样地对我说：“大伯，我带你们去后山找鸡血藤吧，如果运气好，还能采到好吃的野蘑菇呢。”说完小侄子便不容分说地带我们进山了。山里高大的马尾松遮天蔽日，侄子在阳光斑剥的树荫里像猴子一样活蹦乱跳。山里鸟语花香，妻子欢呼雀跃地与侄子在山林里捉蝴蝶、采蘑菇。妻子是城里长大的，见蘑菇就采，尤其那些色彩艳丽的蘑菇更是吸引妻子的眼球，侄子拿出一朵伞状灰褐色的蘑菇对妻子说：“这才是我们要采的枞菌，嘻嘻，伯母不认得枞菌，尽采些花花绿绿的毒蘑菇。”按照侄子的指点，不一会我们就采了很多的枞菌，小侄子在采蘑菇的时候，还真找到了鸡血藤和雷公藤。小家伙很老练地用柴刀砍了一些老藤，根本就用不着我们帮忙。平时腼腆得不大爱说话的孩子，到了山里是那样的机灵和聪明。这让我对安仁的药文化和农村孩子的聪明能干又有了新的切身体会，面对天真活泼的小侄子，我和妻子都有些汗颜，对大山的认识我们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孩子。

回到家里，父亲表扬侄子：“正正真聪明，要是你大伯的腿不痛了，那就是正正的功劳。”父亲接着说：“你大伯腿受过伤，今天我们又做猪脚草药汤，好不好？”侄子回答说：“好，我知道大伯回家，爷爷肯定会熬猪脚草药汤。”侄子说完就把雷公藤放在屋前的禾坪上晒，把鸡血藤洗净备用。然后又一阵风似的跑到楼上去拿药，爷孙俩一个在楼下的厨房里忙碌，一个楼上楼下的准备草药，配合默契，忙得不亦乐乎。开始是父亲一个人在厨房里处理猪脚，药材找齐后，父亲洗药，侄子切药。我开始担心小侄子会切伤手指，因为我小时候就多次切伤过手指，现在还能看到在山里砍柴时留在手指上的疤痕。可是小侄子切得很好，看上去很熟练。

父亲边洗边对侄子说：“先把药材洗干净，除去药材上的污渍与尘土。然后用刀把木质药材劈成约一寸长的块状，藤本草药切片，草本药材切成约一寸长的小段。”我看即使父亲不这么说，侄子也切得很好很标准。父亲接着说“第一遍药汤熬出来后，把药汤倒出来，然后在药汤里加上猪脚和煮熟剥壳的土鸡蛋慢火熬。草药再加水熬第二遍，两次药熬好后，把两次药汤混合后再熬一小会就能喝了。”侄子这么小就懂草药了，原来都是父亲教的。关键是这么小的孩子，能这么听话，又这么懂事，真是大难能可贵了，这要是城里孩子，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呀。

在父亲与侄子的对话中，我知道了熬猪脚草药汤是很讲究的事，基本方法是先用凉水把草药浸泡一小时，这样有利于药物有效成分的析出。然后再大火煎，药汤开始外溢的时候小火熬，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把药汁熬出来。现在，我的伤腿早已不再因为季节的变换而疼痛了，与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家里仍然每年春秋时节都要熬几次猪脚草药汤，这一碗猪脚草药汤让我看到了侄子腼腆害羞背后的聪明和能干，也成了一家人亲情的纽带和养生保健的法宝。